天已經黑透了,北靜王騎著馬,府兵舉著火把,前往李牧的私宅。
牧園的門口已經被馬車堆滿了,簡直是水泄不通,這些人都是李牧在官場上的黨羽,其中最豪華的一輛馬車是忠順親王的。
這個在宗親中號稱“閻王”的親王還有一個綽號叫“九千歲”,他是先皇最愛的幼子,擁有先皇賜予的免死金牌和尚方寶劍。
在廢太子和今上的皇位之爭中,他一直保持中立,兩不相幫,不是怕惹事,而是天生的高傲與貴重讓他不屑于他們的爭斗,若不是他那時年齡太小,先皇很有可能傳位于他。
李牧遇刺,忠順親王居然親自來看他,北靜王只覺得胸口憋悶得很,他們這是公然的結黨營私啊,他們把今上置于何地。
北靜王一直以為忠順親王想謀返,而李牧就是他最鋒利的鷹爪,他想對付李牧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其實真正想謀反的是李牧,忠順親王親近李牧只是因為娉婷郡主。
北靜王不知內幕,一心想除去李牧,多半還是因為今上的蒙敝。
今上登位,老北靜王的功最大,所以子孫仍襲王爵,北靜王水溶和東平郡王實屬同輩,而他卻是襲的王爵,東平郡王襲的郡王爵,可見北靜王敢與忠順親王叫板與他的背景也有關。
至于今上為什么不告訴他李牧的真實身份,就不得而知了,也許這個密秘越少人知道越好,畢竟他的皇位來得也不光彩。
由于道路已經阻塞,不能前行,北靜王騎在大馬上,一襲黑面繡花的緞面錦服在火把的映照下顯出異樣的奢華,靠色三廂領袖盡顯王者貴氣。
府兵大喊一聲:“北靜王到!”
那些馬車車夫紛紛把馬車趕到一旁,讓出一條寬道。
北靜王滿意的夾了夾馬腹,那馬抬起蹄子剛行了一步,便聽到一陣鐵鏈托地的聲音從牧園里傳出來,那馬被威勢嚇得亂躥。
北靜王拉著韁繩“吁吁吁”叫喚,那馬才安靜了下來,北靜王拍著馬頭暗罵道:“沒見過世面的畜牲,遲早換了你!”
暗罵之時,門口出現三位滿面威儀的中年男人,北靜王定晴一看,那三人一個是邢部尚書,一個是大理寺卿,另一個是督察院御史,呵,好家伙,三司會審啊!這李牧的面子可夠大的,司法司三司齊聚一堂,百年難得一見,這刺客也夠“榮幸”的。
聽說刺客已經被當場捉拿了,北靜王擦了擦眼睛,迫不急待的想要一睹這刺客真容。
當刺客被鐵鎖加身拉出來時,北靜王差點從馬背上翻了下來,這刺客居然是位嬌滴滴的女娃子,不對,這刺客怎生得這般眼熟,北靜王揉了揉眼睛,身子向馬脖子上靠靠,想把那女娃子看個清楚。
只見那女娃低著頭,臉上沒有表情,似被攝了魂魄的木偶,她那嬌弱的身子骨上披了重重枷鎖,枷鎖上纏繞著一圈又一圈的鐵鏈,在那粗魯漢子的推搡下木楞前行,鐵鏈發出沉悶的托拽聲。
北靜王再次壓低了身子,擦了擦眼睛,突然大叫道:“這,這不是在賈府拉扯我的那女子嗎?”
確認無誤之后,他腿一揚,翻身下馬,沖到岫煙跟著,詫異的望著她。
那穿著官衣的衙差,嗖的一聲拔出官刀,那雪亮的刀在黑夜里閃爍著噬血的光茫。
“這是北靜王,爾等休得無禮!”大理寺卿率先走了下來,那持刀的衙差慢慢的收回刀,讓開道來。
“北靜王認得此女子!”大理寺卿饒有興趣的問道。
“有過一面之緣!”北靜王的眼神專注在岫煙身上,只見她渾身是血,表情木楞,整個人仿佛嚇傻了一般。
他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她的眼睛沒有焦聚的望著遠方。
北靜王轉頭質問大理寺卿:“這是怎么回事?”
大理寺卿答道:“我們也不知道,我們來時她就這樣了?”
“這樣的人也會是刺客嗎?有沒有沒有搞錯!”
“錯是錯不了的,她是被園里值夜的婦人當場捉拿的,這些丫鬟婆子都是人證,是這兩個婆子親眼目睹她殺人的,至于她為什么要殺人還有待調査,王爺若是有興趣可與咱們三司一同會審!”
北靜王滿臉同情的看著癡傻的岫煙,心想,這個女娃子都成了這副模樣,若有人存心陷害那不是死路一條,本王肯定是要陪申的。
于是北靜王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本王對這件案子也頗有興趣呢,我倒想聽聽這女子為什么要殺咱堂堂忠順親王的準女婿!”
“聽說這女子是尚書令大人養在牧園的外室,沒準又是一樁風流情殺案呢!”
邢部尚書早就對他的頂頭上司不滿,他希望李牧死,更希望把他抹黑了死,沒準那尚書令的位置就成他的了,他摸著兩根鼠須笑得奸詐。
“風流你娘個腿!”北靜王毫不客氣的賞了他一個窩心腳。
邢部尚書捧著下體作青蛙跳,一邊跳,一邊“滋啦滋啦”的叫喚。
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御史都忍著笑。
大家都知道當今世上除了今上還有三個人不能惹,一個是號稱官界“鐵面閻王”的李牧,一個是“宗親閻王”忠順親王,另一位就是“笑面虎”北靜王,而邢部尚書一下子就惹了兩個,在官界混了那么久,還這樣沒眼力勁,活該他受窩心腳。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北靜王想護著這女子,而他還蹦出這樣一句話,不是找抽是什么。
瞧瞧,人家大理寺卿多會做人做事,一來就要請北靜王陪審,反正三司會審,誰也別想循私枉法。
北靜王看著岫煙身上重重的枷鎖,皺眉道:“這東西又冰又沉,拿下來吧!”不是請求,而是命令。
大理寺卿作了個手勢,衙役上前,就聽見一陣鐵鏈嘩啦啦落地的聲音。
岫煙的眉頭動了動。
有人叫道:“這女娃子有反應了!”
“姑娘,發生什么事了?你告訴我!”北靜王問道。
岫煙轉過頭來一動不動的盯著北靜王,雖然有了焦聚,可是那表情卻有點呆傻。
北靜王以為岫煙不記得他了,努力的提示道:“姑娘,是我呀,在賈府中咱們有過一面之緣!我還送了你一把短劍。”好像生怕人家不認識他了一般,那提示語中很是焦急。
岫煙望著他淡淡一笑道:“王爺,你怎么來了?”然后身子一歪,朝北靜王的方向倒去。
北靜王屈膝,接住了她下滑的身軀,看著懷里的人兒,他心疼道:“為什么我每次遇到你,你都是這樣的狼狽!”他把她往懷里擠了擠,想用他的體溫溫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