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教授的心思都明顯寫在臉上了，王詩雨要是再不明白，那就真是蠢了。她有些同情地瞧了一眼大哥大男，清了清嗓子。

“那我可真上了啊？”她斜眼看著俞教授。

俞教授但笑不語，只做了個請的手勢。

王詩雨小大人似地把手背在身后，繞著桌子走了兩圈，不時地俯身細(xì)看一眼，又仰頭閉起眼體會些什么。在所有人都等著不耐煩的時候，她開口了。

“這副畫是真的。”

還未等眾人反應(yīng)過來，大哥大男心中不順暢了，臉色迅速變得不好看：“你有什么依據(jù)嗎？”

王詩雨面色沉靜，倒也不著急反駁他，只是說起了一段典故。清朝有個人叫做翁同龢，這位老人除了培養(yǎng)了同治、光緒兩代皇帝，大力倡導(dǎo)維新變法外，在書法上也有很大的造詣。翁同龢最衷愛的便是米友仁之作，某一回在皇帝賞賜他一副米友仁的作品后竟然茶飯不出，把自己關(guān)在房內(nèi)足足三日。待他兒子踹開房門后，老頭子正抱著畫卷躺在榻上睡得正熟，嘴里還不停念叨著“生氣遠出、儀態(tài)萬千”四個字。

“這跟《五洲煙雨圖卷》有什么關(guān)系？”大哥大男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

王詩雨也不惱，嘻嘻笑了一下，接著說道：“《石渠寶笈》中曾經(jīng)提到，米友仁的《五洲煙雨圖卷》本幅為宋箋本，縱三寸五分，橫一丈一尺八分，水墨畫，江山云樹，層疊參差，無款印。很顯然，這副畫的尺寸，有那么一點不對勁。”

她這話一出，全場嘩然。這丫頭剛開始的時候明顯是表達這副畫是真跡，但怎地又說尺寸不對勁呢？

倒是大哥大男明顯帶上了喜色，唇角都彎了起來：“怎么？自己也知道錯了？”

“NO，NO，NO，”王詩雨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無意中瞟到俞教授不滿地瞪著自己，連忙收斂神色，認(rèn)真起來，“《五洲煙雨圖卷》應(yīng)該是有兩卷，這一卷原本是翁同龢收藏，紙本、構(gòu)圖同《石渠寶笈》上記載的一樣，只在畫面河流中多一小舟，張帆右駛。還有，它的后贉紙約莫高了本圖一倍。”

大哥大男立刻反駁：“什么兩卷？哪個文人會畫一樣的畫？你這丫頭分明就是在胡說八道了！”

面對他的怒氣，王詩雨不以為意。她所有的資料都來自珍寶系統(tǒng)，根本不可能會出現(xiàn)差錯。她將視線轉(zhuǎn)向俞教授，靜靜地等待著他開口證實。

大哥大男也同時走到了俞教授面前，聲音有些陰冷：“教授，您就任憑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丫頭在這里大放厥詞嗎？”

“這位小友說得沒錯，《五洲煙雨圖卷》確實有兩卷！”背后突然有人替她說話。

王詩雨好奇地回頭，門口排排站了三個人。左邊的是上回見過的俞嬌嬌，對上她的視線后狹促地眨起了眼睛，無聲地對她做了個“別怕”的口型。

最右邊的是個青年男人，看著比俞嬌嬌大了兩歲，皮膚曬得黝黑，長相頗為英俊，眉宇間讓王詩雨感覺有點熟悉。

說話的是站在中間的花甲老人，留著胡須，頭發(fā)花白，頗有一種仙風(fēng)道骨的味道。

“哎呀，是周老啊！您怎么也來了？”有認(rèn)識的趕忙迎了上去，諂媚地恭維起來。

周老微笑著跟眾人頷首，一步一步走到王詩雨面前，贊許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方對眾人解釋道：“我一直在做宋朝書畫的研究，考證了無數(shù)古籍才知道，這《五洲煙雨圖卷》是有兩卷的。道光年間，一副被賜給了翁同龢，一副留在宮中。留在宮中的那副被溥儀帶去了天津衛(wèi)，前段日子在申城被人發(fā)現(xiàn)，讓申城博物館給收了下來……”

聽到?jīng)]有？王詩雨抱著胸抖著腿得意地用下巴望著大哥大男。有了專家的證詞，大哥大男高漲的氣焰瞬間被滅得連白煙都飄不起來了，訥訥地低下了頭，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咋地？怎么不說胡說八道了？”王詩雨可不打算放過他，讓他狗眼看人低，讓他瞧不起她！

大哥大男訕訕一笑：“你這丫頭……”

“古董這東西，靠的可不僅是學(xué)識和眼力，更多的是心性！”

周老的提點讓大哥大男周身一震，頃刻間整個人的姿態(tài)就低了起來，他垂著腦袋低低地說了一句“是”，又跨出一步到王詩雨面前，恭敬地鞠了一躬，“方才是我唐突了。”

“啊……哦。”一句話就能讓人道歉，王詩雨有點好奇這個周老到底是誰了。

她在偷眼瞄著周老的同時，殊不知周老也在關(guān)注著她。說來這是他第一次跟這丫頭見面，但王詩雨給他的感覺很不簡單，雖然年幼但又像是個成年人一樣沉穩(wěn)，讓周老捉摸不透。

他剛想伸手再摸摸小丫頭的辮子的時候，一聲冷哼打斷了他思緒，俞廣林怒氣沖沖地把王詩雨拉到了身后，低沉著聲音警告道：“別動手動腳！”

周老攤了攤手，呵呵一笑，笑容說不出的古怪，分明就在說：那又怎樣？

——

一出鬧劇不過就是小開胃菜，不過倒是為接下來的競拍環(huán)節(jié)增色不少。還沒等俞教授開口，已經(jīng)有人開始打探起畫作的主人到底是誰，想必是有意要出手買下來。

俞教授有些猶豫：“人家不是很想賣……”來的路上王詩雨有意無意地透露了自己的想法，《五洲煙雨圖卷》的價值巨大，她現(xiàn)在好歹也算是有點小錢在手上，如果人家壓價就不賣。俞教授有意無意地打聽了她的心理價位，王詩雨估摸著比例說了個價格，倒也是勸退了老俞。

“教授，您幫我問問，我可以出這個數(shù)！”叫得最起勁的反而是剛才的大哥大男，他比劃出了一個數(shù)，把在場的所有人都驚住了。

俞教授瞠目結(jié)舌：“一、一萬塊？”這、這不就是小姑娘的心理價位嗎！

大哥大男靦腆地摸了摸腦袋：“要是嫌少的話，我還能再加一點的……”

還能再加？這哥們到底有多少錢啊？合著真是人傻錢多的暴發(fā)戶啊？要不是眼下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王詩雨恨不得上前緊緊握住大哥大男的手。剛才那點事兒就當(dāng)個屁放了吧，她不介意了！

“等等——”

周老突然開口了，就在眾人都目光如炬地看著他的時候，說道，“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這幅圖的擁有者把《五洲煙雨圖卷》捐給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