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王大強有這樣的心思。八十年代初期的廢品收購站屬于國有企業,和供銷社一樣有專門的收購員。
這工作跟王大強走街竄巷式的吆喝不同,那是正兒八經只要坐著就有生意上門的。除了拿工資外,油水也頗豐。而且只要是稍微有點眼力能看出好東西的,都能第一時間優先買走。
王詩雨覺得便宜哥哥的想法跟自己不謀而合。不過她到底是從后世穿越過來的,對國情有前瞻性。83年是經濟政策最反復的一年,紅頭文件沒下發,底下的老百姓也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不過只要熬過今年就會霍然開朗,到時候趕在別人前邊搞個體戶廢品站,應該也不是件難事了。
“哥,你沒聽廣播里說嘛,今年投機倒把抓得不少!”她說得隱晦,但以王大強的聰明才智,肯定一下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美夢泡泡剛漂浮起來就被無情地戳破,王大強瞬間警醒忙說道:“我聽你的。”
雖然一時半會兒廢品收購站開不起來,但王詩雨覺得還是有必要提前做準備的。她點了點王大強的手臂,“哥,你跟我一起重新上學去。”
王大強不假思索就拒絕道,“我就不去了。”見王詩雨不贊同的目光,他嘿嘿傻笑著摸了摸腦袋,又說道,“不是錢的問題,是我自己不想上了。”
“為什么啊?”王詩雨不解。前幾天這人還是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樣,變臉也沒這么快的啊……
王大強其實還挺熱愛自己這份工作,騎著小三輪游走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這可比總是被關在學校里頭自在多了。何況王大強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狀態,讓他重回學校……他還真有點不愿意。
但這種理由妹妹肯定不能接受,王大強索性閉著嘴不說話,作無聲的抵抗。
“那你有沒有想過,撿漏也是要有技術含量的?”王詩雨換了個思路,又開始規勸,“你瞧那尊佛像,還不是因為咱倆都不認得,才不得不求助別人?”
“俞教授對咱們挺好的啊……”王大強卻答非所問。
氣得王詩雨差點又要跺腳,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我的意思是,咱們要是能多學點東西,以后是不是更容易收著好東西?”
這回的旃檀佛像算是狠狠地給她來了當頭一棒,從前她總想著依賴系統,畢竟系統能鑒別東西的真偽,還能標明物品的價值。可她忘了,系統也是人造出來的東西,總會有缺陷。
就好比這旃檀佛像,要不是老李知道那么一兩分,估摸著這段秘辛任誰都無法猜測到。
由于系統綁定的特殊性,王詩雨的未來大概率會一直跟古董打交道。既然王大強選擇了一條相似的路線,那兄妹倆在年幼的時候必須把這些知識都夯實咯。
王詩雨嘴巴都快說干了,王大強依然不為所動。眼看前面幾十米處就到十坡巷的巷口了,王詩雨“哐哐”地拍著小三輪的邊沿,猶如泄氣地皮球一樣頹然地松垮著肩膀。這死孩子,咋這么犟呢??
——
小王同學生氣了。
一連三天,王詩雨一句話都沒跟王大強說過,擺明了就是要用冷暴力對付他。可王大強這個憨憨,腦神經驚人地遲鈍,愣是沒發現,還跟往常一樣該干嘛干嘛。
這讓王詩雨的一記重拳打在了棉花上,輕飄飄軟綿綿地沒有達到一絲效果。
也就在王詩雨持續沉悶中,三月轉瞬四月伊始,王詩雨也迎來了她的新生活——開學了。
八十年代初期,年寒假的時間比較長。王詩雨算了算,距離放假的第一天過去已經足足一個半月,比后世還是幸福不少的。十坡巷中學分設初中和高中部,雖然教學樓比較老舊,但設施還算完善。
王詩雨跟在黃齊生的背后,打從跨進學校的第一步開始,漆黑的眸子就沒停歇地轉動著。
把她送到班級門口,黃齊生又叮囑了一句,急吼吼地跑向另一棟樓。王詩雨目送他離開,自己也轉身進了班級。
“哎喲,這不是王二丫嗎?怎地,撿破爛撿夠學費了?還來上學了?”刺耳的公鴨嗓子突然響起,帶著無盡的嘲諷意味,聽得王詩雨眉頭一皺,抬眼看向說話的人。
是個尖嘴猴腮的半大小子,王詩雨搜尋了下記憶,這個人好像是叫許偉?她漠然地瞅了他一眼,自顧自地找到位置坐下,根本不打算接他的腔。
可沒想到許偉越發囂張起來,施施然地走到她旁邊,一屁股就坐到了她的課桌上,推了推她的肩膀:“我問你話呢!別裝啞巴不作聲!”
男孩子的動作比較粗魯,王詩雨乍然被一推,身子一歪,整個人沒有準備地倒向一邊。教室本就狹隘,課桌和課桌之間的間隙極小,哪怕她及時反應過來用手撐了一把,還是免不了狠狠地撞向了另一邊的桌子。
“砰——”桌椅倒地,人也倒地。
王詩雨只覺得自己半邊身子都麻了,桌子一角剛好頂到她的大臂上,生出一股鈍痛。緊接著,痛意越來越強,她一時沒忍住,悶哼出聲。
巨大的動靜把整間教室里的人都嚇了一跳,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兩人的身上。
許偉估計也知道自己闖禍了,慌慌張張地從桌子上跳下來,抬高了手退了兩步,叫道:“我沒推你啊,是你自己摔下去的!”他那不叫推,不過就是輕輕地碰了碰她。
眼見他死不認賬,王詩雨差點就想揍他一頓,不過眼前一陣又一陣的黑光冒出來,讓她腦袋瓜子都暈暈乎乎的。怎么摔了一下還能把腦子摔壞呢?王詩雨的眼瞼越發沉重,越想又越覺得迷迷糊糊的……
“啊——血!”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大家這才發現,一條細小的血痕正順著她的額角慢慢地滑落下來。
王詩雨下意識地用手一抹,登時雙目圓睜,瞳孔微震……
下一秒,呼呼地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