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濃霧籠罩在森林中,晶瑩的露珠不時從枝頭滴落,沾濕了邱月荷的衣衫。她臉龐紅撲撲的,臉上卻愁容滿面,眼見家中的米缸已見底,幾口人整日以野菜充饑,還不知去哪里弄些銀錢來過冬。沒有將軍府作依靠,她也只有幾分薄田呀,實叫人無奈。還是做孤魂野鬼好,只需偶爾搶槍其他小鬼的供奉就行了。她有氣無力地爬著青石階,大霧在前方延綿,好似沒有盡頭。
過了半晌,總算到了別院門口,上次的青衣小廝站在門外,作了一個揖道:“小姐,叨擾了,我家主人有請。“
“有勞,待我我先換身衣物。”邱月荷回道。
邱月荷換了一身素凈的棉衣,棉衣上繡著紫色的荷花,黝黑柔順的長發披在腦后,臉上帶著幾分喜悅,在這飄渺的霧中,倒似迷路的精靈。她心中暗喜,剛才還在愁沒有銀子過冬,這不,財神爺就找上門來了。小廝領著她到了月荷苑,那妖治的荷花,依舊開得熱烈,讓她心中不由生出絲絲不安。到了正廳外,小廝便退下,獨留邱月荷一人。她推門而入,蔣凡宇坐在正廳上方的太師椅上,抬頭看她,熟悉的面龐多了幾分憔悴。他身著白色長袍,腰間系著玄色絲帶,墨發隨意披散著。
蔣凡宇本在愣神,見有人進來,便抬眼看了過去。幾日不見,眼前的姑娘長得越發亭亭玉立,這大山養出了她的精氣神,紅撲撲的臉蛋上鉗著一雙神彩奕奕的眼睛。黝黑的眼眶中,是希望、愉悅,那是蔣凡宇多年都未曾見過的東西。朝中局勢越發兇險,他小心翼翼地應付著各方勢力,身心俱疲。但他不能就這樣倒下,他還有大仇未報。宿邊將軍已回到京都月余,但對于這二女依舊不管不顧,看來她早已被將軍府放棄了。昨日,將軍夫人還帶著三女前來拜訪,他何嘗不知道將軍夫人之意,但他又怎會娶那膚淺愚昧之人。
“身無倚仗,如履薄冰,一步錯,便會粉碎骨,何不相互扶持,共謀大計。”這是昨日將軍夫人對他說的話。圣心難測,他雖靠著自己的才干坐到宰相之位,但在朝中宿敵眾多,與宿邊將軍結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但他只同意了聯姻,可沒說娶三小姐。這不,天一亮他便騎馬來看他的未婚妻了。
可憐邱月荷被人惦記上了卻絲毫未察覺。見他神色由幽森變得意味不明,卻又好似要在她身上盯出一個窟窿來,邱月荷羞紅了臉。為了打破尷尬,邱月荷輕咳一聲,道:“不知公子今日喚我來是有何事?“
“小姐忘了,幾日前你我曾在此約好,請你教授我琴技。“蔣凡宇回道。
邱月荷心中生疑,他琴技遠在她之上,為何還要她教授:“小女琴藝不精,怕是難當此大任~“
“聽說二小姐家的米缸見底了“蔣凡宇悠悠道。
邱月荷一耶,脫口而出:“你派人監視我們?”隨即又覺得不妥,這京都哪個府邸沒有相府的探子。她摸了摸餓扁的肚子蒙混過關道:“小女愿意挑戰一下,這山中的美景,這一年來我也領略無數,這音律之事,也有些獨到的見解。“
“哦?不知二小姐有哪些見解?“
邱月荷犯了難,她每天都在忙著種地、挖野菜,哪里有空閑欣賞美景,不過是為了銀子瞎編的。“這音律之事于情在一個“真”字,于景在一個“通”字。所謂真,便是真情之人,表真摯之意,所謂通,便是寄情山水,為山水所悟。”她搪塞道。
“二小姐,果然是有幾分領悟的。”蔣凡宇回道。
“想來公子也是真摯之人,那這教琴的酬勞可否先支些給小女,天氣愈發涼寒,我還沒有衣物過冬。”邱月荷可憐兮兮道。
蔣凡宇道::“這個是自然,今日授課完畢,便先奉上百兩銀子,可好?“
“如此,便謝過公子。”還是權貴的銀子好騙呀,邱月荷在心中樂開了花。
“小姐,還不過來授課?“蔣凡宇催道。
“過來?“邱月荷反問道。
“是了,小姐不過來撫琴,如何授課?“
邱月荷看他端端坐在七玄琴前面,沒有起身的意思,不情不愿地踱步過去。道:“公子不妨先移步,我先彈一曲。”雖知他擅音律,但到手的銀子不能飛了。蔣凡宇起身,邱月荷坐在太師椅上,這高高的琴,將她的身形襯得更加嬌小。
心神不寧的邱月荷,彈錯了好幾個調,一曲磕磕絆絆的廣陵散,總算是完了。要教授前世夫子的琴藝,她心中實在是沒底。突然一只大手自身后伸出,將她的小手捏住,邱月荷一驚,他又想做甚。
“小姐這手,嬌嫩溫軟是個有福之人,我替小姐看個相吧!”不容邱月荷反駁,他便將她的手心翻轉過來“小姐這手相,財運綿長,不像是福薄之人,將來定會嫁到富貴人家。”
邱月荷苦笑,前世今生,她哪有什么富貴。便抽著手回道:“公子莫要說笑了。“
誰知手還未抽走,卻被大力握住。邱月荷不解地看向蔣凡宇,卻發現他眼中多了些莫名的情緒。林木幽森,人際罕至,整個府邸,只有窗外的蟲鳴鳥叫,邱月荷總算認清自己危險的處境。還不待她胡思亂想,蔣凡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放開手道:“來日方長,總有一日小姐會明白我所言非虛。“
躲過一劫的邱月荷,驚出一身冷汗,待到小廝奉上銀票后,便奪門而出。這權貴的錢財,一點也不好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