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常人,便不會異于常人。
世道常有不公待遇,只是恰巧所有的巧合都已兌現,所以不公之事常有。
何為公正,也許常人只覺得利于自我,而不是真正的道德。
被淬煉的刀,沾染了墨,也就是殺人藏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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嬍郁站著酒樓中,看著游行的獸籠中的人,左眼的眼淚從昨夜守住她母親開始,便已經枯竭了。
可如今再次觸動她傷及的骨髓,她卻掉不下一滴眼淚。
她至今為止不知昨日,他們到底經歷了什么?
為何一早,他們就被游街,這奇恥大辱為何而來。
那行竊的長婆婦二人,到底什么來頭,讓衙門竟然只偏信她們一面之詞。
嬍郁沒再給自己機會難受,而是如同往常一樣,承擔下了所有對錯,想著一定要讓事情水落石出。
可她畢竟只是商人,不懂官法那套。
昨晚三更的時候,她本是嗜睡,卻總覺得異常寒骨,總覺得有東西從她骨髓中撕裂開來,所以她一直發抖,眼淚也止不住。
只是她哭是覺得冤枉,而非自身疼痛。
外加她母親身子不好,她就盤下附近酒樓,讓她在此等候。
昨夜她本來有幾次想要入夢休息,但每隔一炷香,她都會被抽噎得母親嚇醒,后來她便守著母親,一刻也沒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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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們要怎么辦?”一早,珞珞從昨日開始,便好似成長了不少,只是她卻還是有些小孩心性。很多事,并不知道,比如大人的世界從來都是充滿了算計。
“昨晚子時我們請了幕士,出謀劃策半天,跟對方墨跡,雖然我們持有證理,但衙門好似不認,反倒是請了目擊證人,說我方出手莽撞。”
說到此處,嬍郁嘲諷笑了笑。
“若非司逆和司鎏是青城書院的儒生,只講就事論事,比不得那二位長舌婦的潑婦市井,打人的時候耍潑,到了衙門就裝病。”
“但凡我父親不是為了維護司逆和司鎏,倒也不會忍氣吞聲,只是對方盤算的就是訛錢不成,就送入牢獄脅迫我們。”
“昨日我請的幕士雖然擅長辯述,但卻只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此事本就是她們偷竊盜取我們的馬車在先,不過比起雙方沖突動手,好像衙門更是拿后面的事做文章。”
“是了,也就是符合這個世道。昨日但凡是我和你還有我母親找到那盜取馬車的長舌婦,我定是手下不留情。”
“奈何是我那文明知禮的父親,還有我那兩位一身正氣,卻又遭小人算計的弟弟,按照慣例,你說男子自然是比女子力氣大許多來著,若是我父親和我兩位弟弟真下手,那兩個倚老賣老的長舌婦,倒是不可能站起來,還能這么理直氣壯說話。”
“只不過,這世道,本就不容君子,只有小人成群。”
珞珞聽到嬍郁這么說,立即想到了什么說道:“那些壞女人,應該和衙門熟絡,不然怎么犯事了這么囂張。何況她們先盜取我們的東西,害得我們走上了一個時辰,到處找馬車,后來也是她們先存在理虧卻先動手打人,蠻橫不講理來搪塞霸占旁人的東西。”
聽珞珞這么一講,嬍郁突然警醒了過來。
原來是她們自己中了旁人的陷阱,而且越陷越深。她們那群長舌婦不談與衙門的關系深淺,單是光天化日盜取旁人東西,就已經是明目張膽地搶了,可惜到了衙門說理變成了說情。
還有,那群長舌婦若是南城人,就應該知道這“沐陽節”出行的鈴鐺馬車,需要給錢租的,明知故犯也是慣犯。
衙門包庇她們這種行為,不但滋長了惡勢力在南城一手遮天蔽日,更是官匪一家。
“一開始我們就中計了,當侍衛來的時候,她們分明更得意了,任何事情她們都不占理,唯獨婦孺身份讓她們得意忘形,可惜啊!起初南城規定婦孺享有庇護,是在一些酌情考量之下的庇護,卻不是用來平量任何事,作為保護傘使用。”
知法犯法的小人,一旦事事得逞,人心有不同,各行其面,世道便會世風日下,道德淪喪。
無妨,比起在意這些問題,嬍郁更在乎的是,司逆,司鎏,還有父親的處境。
更何況母親儒雅半生,如何接受得了他們游行。
正當嬍郁想著如何搪塞母親歸家的時候,顏覓不知何時起身,她站在窗前,有些失魂落魄小聲道:“那人怎么像你父親?”
嬍郁正要說什么,剛張嘴,顏覓又說道:“你看,還有你弟弟和司鎏。”
嬍郁此刻一點也松懈不得,生怕錯過了母親身上任何異樣,她昨晚目睹了母親失心一般抽噎。
還有母親時不時失憶呵斥她:“詢問她是誰?”
昨晚是煎熬,今日也是煎熬,要是可以,嬍郁愿意承擔所有罪責,換取一家人安康。
以往遇到些小事,嬍郁左眼就會不停落淚,可如今她倒是不會了,越發刺骨撕裂的傷心,她就越發內斂。
“姐姐,不過一晚罷了,為何你頭發白了這么多。”珞珞忽然注意到,前些天姐姐還是一頭青絲,如今卻青絲斑白。
她有些心疼,卻也只能低語,她知道姐姐在忍,一直都在忍住那些,但凡一旦松懈下來,姐姐就會面臨潰散。
而且昨天,姐姐一日沒有進食喝水,今日一沾水,便像是如鯁在喉,幾番作嘔,方才吞下。
“姐姐,你要好好的,我們等他們回來。”珞珞懂事又會看人臉色,說話溫柔又恰到好處,很難不討人喜歡。
“珞珞,我一定會報仇的,一定要!”嬍郁說的時候,早已下定了決心。
顏覓忽然回頭看向自己的女兒:“你要在朝為官,一定要走哪條路。”
以往,嬍郁從未想過,可這二十八年發生的所有事情,無疑都在告訴她,若是螻蟻豈能茍活,既是螻蟻豈能安樂。
“母親放心,往后我定是更加賣力,往朝圣的方向去走。”嬍郁不知自己是否能夠成功,但愿她能保持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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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身臨其境的夢境還是發生過,是來生還是前世記憶。
在發生的事,為何像是結局既定。
嬍郁本想著用這非人非仙的軀體,保持人樣活著,如今倒是覺得不如半人半仙又半魔,以往三界六道倒是出現過這樣的一個神仙,聽說是九色鳳凰,不過那九色鳳凰生來便是神族,最后雖入魔道,倒也算半神半魔。
而她嬍郁則想,包容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