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常岄趕早梳妝,卻聞雀樓掌事說,今日那些客人應是不來了,讓她好好休息。
沈常岄還打算細問,卻見掌事把門已經合上。
難道是蘇吾?
好不容易等到今天,蘇吾為何如此?
沈常岄也不打算繼續裝扮了,而是從簡穿上了外衣打算去找他。
卻不曾想,她剛到門前,蘇吾就已經推門而來。
未等她開口,蘇吾便道:“給你帶了一些你喜歡吃的,和我一起用膳。”
沈常岄不知道他為什么隨時看上去都故作輕松,明明為了今日之事,她花了一年的時間謀劃,可蘇吾卻這么輕描淡寫跟她兒女情長。
“沒胃口。”
“衙門那些人,是你做的么?”
沈常岄退后半步,與他保持距離,蘇吾見狀故意湊近她:“你是天官賜福!”
“而他們作惡多端,冤枉好人,死有余辜!”
沈常岄耐不住嘴角上揚,心里卻還是有所顧忌:“死了!?”
“報業得報業,罪業得罪業!合理!”
本來蘇吾還打算用膳的時候跟她細說,但見她如此悶悶不樂只得先把事情告知她。
“那還用膳嗎?阿郁!”
蘇吾說的時候,還搖了搖手中食盒。
“吃,為何不吃!”
沈常岄說即,立即側身迎他。
蘇吾看得出她稍微心情好些了,神色也恢復了往日清冷,不再那般蠱惑。
“真不好奇,不細致問問?”蘇吾見她一雖一口下咽,但看上去如同嚼蠟,便繼續跟她搭話。
“怎么死的?”沈常岄努力吞一口,有些不清含糊說了句。
“他們決疣潰癰,仗勢欺人的事堆起來讓他們死個千百回沒問題。
何況當今朝堂風變,不日應該是那個祁皇太子繼位。
說來這祁皇太子之前“名聲不好”,如今卻不同往日,看來天羨國應該有新面樣,你我不妨好好期待一番。”
沈常岄一聽,倒是覺得自己猜出了些許。
“所以這新帝登基,是要將某些舊人連根拔起,之前還覺得南城樹大乘涼,而今不過時局變化中,上面的人想要保命,把下面的人拿去消災罷了!
不過順應了我的心意,挺好的!早知如此變動,我那些辛苦豈不是白費了。”
沈常岄說即,嘲諷了自己一下,繼續嚼著沒什么胃口的食物。
蘇吾見狀,就知道拿她沒辦法。
立即掏出袖口中的鑰匙,在她跟前晃了晃。
沈常岄見過這牢獄的鑰匙。
一時有些錯愕看著蘇吾,心中雖有猜測但卻沒敢聲張。
“之前你父親和弟弟們受到冤枉,在典獄司關了十三日。
當時衙門重判你們,并恐嚇你們,卻放了對方的人,我知道你心中大有不快,何況后來那些挑事的人又下黑口訛錢,并煽動衙門,那衙門里面有他們的親戚,自然是替他們做主,如今衙門里的事大大小小被查,那些人在外又熱上了不該惹的人,如今在重刑牢獄中。
所以你想報什么仇,哪怕是親自送他們下地獄,都無妨,因為如今我是你的靠山。”
蘇吾本以為他這么說,沈常岄總歸是要喜上眉梢,卻沒想到沈常岄反而陰晴難定。
這下他學的哄女孩子開心的花招都用完了,而且這些都是司逆教他的,說一定對她姐姐管用的。
如今看來,司逆也是不太了解阿郁。
“惡人犯事,好人遭罪,這本就違反天理,他們何止喪盡天良,分明是惡臭灌滿,我覺得如今這下場不算重,畢竟給人造成的傷害怎么可能復原呢?”
沈常岄說即,眼色一亮:“你有什么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辦法沒?”
蘇吾這算知道了,原來她不是不在意,是在琢磨這些事。
“有啊!有幾種法子,看你要哪一種?”
“第一,嘴巴使壞的呢?就把牙扒光了,往嘴里塞針,再對身體用刨刑,那這個時候呢?那個人一定是慘叫連連,嘴巴爛掉流血,而身體也在承受極刑。”
“第二,無理還出手傷人的呢?就把他雙手綁在兩個鐵球上,一直碰撞,你猜會怎么樣?”
“第三嘛!到你補充了。”
沈常岄忽然有了興致,起身轉了一圈,“有一種密封的鐵器,頂端有蓋,我倒是覺得把人裝在鐵器里面,如同煉丹一般火烤,等一個一個在鐵器里面融化,他們這些壞人不就壞到一起了么?投胎是不可能了,粘在一起的怪物就應該一直受這種不分你我的煎熬。”
她說即又吃上一口東西,這次很顯然她覺得味道可口。
蘇吾聽她說的時候倒也不詫異,畢竟換位思考,惡人占上風后的行經更加惡劣,他們所行的事也算君子之道,揚善除惡。
不過蘇吾是不可能讓他的阿郁去下手,這種事自然有人愿意并樂意去做。
只要結果是按照他們所想的,那一切便是好事。
——
嬍郁醒來的時候還有些乏力,她環顧四周,只見司逆正在一旁看書。
她有些詫異,但又想了想不知怎么回事。
“司逆,如今什么時候。”她輕輕說著,但凡有點風聲就給她聲音掩蓋過了。
司逆專心看書,卻又能斷周圍聲音。他回身上前,蹲在嬍郁跟前:“如今亥時,你睡了三天,大夫說你憂傷過度,積郁成疾,恐遭夢境束縛,但我信你,一定能撥開云霧,見到天明。”
嬍郁想了想之前的事,她好像隱約覺得自己的鳳凰血脈覺醒了,但又覺得都是夢境一場。
“那些惡人呢?”嬍郁說的時候連忙起身,打算穿戴好衣服。
而司逆卻忽然會心一笑:“阿姐想什么呢?你不知道,在我們出來后不久,那些惡人都死在了一艘船上嗎?連尸體都沒打撈起來,甚至我聽蘇吾哥哥說,他們因作惡多端,尸體還被人撿回去鞭尸了,最后好像被大火燒為灰燼,然后再投入了便池。”
嬍郁總覺得這個答案不對,好像跟她意識中的東西不一樣。
她始終覺得有一種感覺滲透到了骨髓,酸澀中覺得自己爛掉了。
“阿姐,怎么哭了。”司逆本來說著說著蠻高興的,結果一看自家姐姐哭了,便有些沒轍。
當嬍郁伸手去擦淚的時候,她才意識到,之前左眼淚干,如今卻恢復往常。
如此一看,倒真是大夢一場。
——
暮城下起了雨,沈常岄在梨園聽了很久的雨聲。
她總會想起嬍郁,想起蘇吾,又想起看到的一幕一幕,時常分不清真假。
但后來,她再次打開“藺氏家訓”發現書里最后一頁竟然寫的是:心從良德,天官賜福,諸事皆宜,百無禁忌。
沈常岄獨自去了道觀,抽簽是上上簽,道士說:“所求皆如愿,大吉!”
時間又是過了一個春夏秋冬,沈常岄與沈常弈都入了翰林,沈家門楣自此興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