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交泰殿的熱鬧喜慶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儲秀宮側殿，王姝妍眼神空洞地坐在梳妝鏡前，拿著玉梳無意識地梳著頭發。

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但身上卻穿著喜慶。

“交泰殿那邊是不是要歇下了？”王姝妍悠悠地問。

被分配伺候王姝妍的小宮女想了想：“按時辰來看，應該是。”

王姝妍從首飾盒中拿出一支金釵并手上的玉梳遞給小宮女，“你照顧我這段時日還算用心，這東西賞你了。”

小宮女詫異：“娘娘，這梳子您還得留著梳頭呢。”

王姝妍擺手：“不需要了。”

小宮女越發覺得怪異，領了賞下去后越想越覺得今日娘娘的行為很是奇怪。

宮女離開后，王姝妍拿出一根白綾，懸掛在房中。

現在她什么都沒有了，還成了宮里的笑柄，唯一剩下的就是這條命。

不過這條命能給林攸宜添堵也是好的。

大婚之夜，皇后的表姐自縊后宮。

“林攸宜，這是我送你的新婚賀禮。”王姝妍噙著陰邪的笑輕聲說，隨后踢掉了腳下的凳子。

入夜，洞房之內花燭融融，溫馨一片。

李端錦、林攸宜一起吃完長壽面，宮人隨后全部退下，此時房中只剩二人，林攸宜板直了一天的身形終于放松了下來。

“累壞了吧？”李端錦溫聲關心。

林攸宜笑笑，“確實累，幸好只有一次。”

這樣自然靈動的林攸宜，與李端錦想象中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

李端錦笑開了：“好幾次人前見你都是一副端莊淑女的樣子，果然私底下是不同的。”

林攸宜白了李端錦一眼，許是從沒奢望過得到李端錦的愛，所以她從沒在他面前裝過樣子，不過，他倒是看得分明。

此時兩人離得近，林攸宜才察覺到李端錦的異樣來，“陛下，您眼下怎么有些青黑，是沒睡好嗎？”

李端錦還是笑，“這幾日沒睡好。”

林攸宜有些狐疑，大婚之事有大臣操心，按說皇帝不會很勞累才對，許是政務上的事吧。

林攸宜問出心中另一個疑惑，“陛下親自迎親沒有遇到阻礙？”

想起文武百官一個接一個站出來附議，“請陛下以安全為先，以祖制為先，收回成命”，李端錦搖頭，答得自然，“那自然太后和文武百官都有意見。”

林攸宜頓時笑了，好奇道：“那陛下是如何突破那重重阻礙的，在家里見到陛下叫臣妾好生意外。”

李端錦娓娓道來，“太后那自然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至于那些老匹夫……”他頓了頓，指著自己眼下的烏青，“你先前不是問朕這是怎么了？”

“老匹夫？”林攸宜抬眸望去，以李端錦的年紀，倒確實是比大臣們小一截，“難道大臣們鬧得你睡不著？”

李端錦晃了晃食指，拽著林攸宜往后一躺。

“啊”，一聲驚呼，兩人倒在喜床上，李端錦側身看著她，兩人之間只剩一臂的距離。

林攸宜心提了起來，卻見李端錦并未有進一步的舉動。

“朕自己熬夜看書熬的，那群老匹夫就差指著朕的鼻子說朕任性了，什么不遵先例，貴為九五之尊不能失了體面，還上升到愧對列祖列宗的高度，朕不得還回去？”李端錦想著那些大臣們一個個指手畫腳的樣子語氣都不自覺提高了，“朕一介天子，娶妻還要他人代勞，還要受文武百官挾制，一家不治何以治天下？”

見他那不可一世的傲嬌樣，林攸宜笑，“陛下辛苦了，他們確實管得寬，別生氣了，氣壞自己不值當。”林攸宜溫聲安慰，心想，李端錦對自己這么好，待會她所求之事定會惹惱他，算不算恩將仇報，一時有些不忍。

和人意見不一時，最想要的不是別人來評判自己是對是錯，而是別人的理解和支持，最好能站在自己這一邊。

林攸宜的話無疑讓李端錦很欣慰，覺得有被安撫到，看林攸宜的目光越發溫柔，卻笑得意味深長：“氣的不是我。”

林攸宜好奇：“你把他們怎么了？”

李端錦收了收，故作不在意道：“就是說得他們面紅耳赤、面露難色、集體啞火。”頓了頓，繼續道：“還暈過去兩個。”

林攸宜瞪大了美目，撲哧一笑。

“陛下怎么這么能？”林攸宜拱手表示佩服，“熬這些夜不虧。”

頗有點英雄所見略同，李端錦也覺得不虧。

“不過還是得補補，明兒個臣妾給陛下做百合山藥燕窩粥。”林攸宜憐惜地說。

殊不知她這一關心一憐惜又言語一擊，李端錦忽然變色。

李端錦一個轉身覆在林攸宜身上，雙手撐在兩側不至于壓住人，眼神卻頗為危險，“朕還需要補？”

林攸宜驚呼聲剛落，就被李端錦盯得臉色瞬間通紅。

兩人氣息交纏，氣溫逐漸升高，一股曖昧的氣息隨之而起。

林攸宜心里很亂，但思想卻十分清醒。

李端錦對她很好，無法否認她很感動，也有一絲心動。

但上一世她以生命為代價得知了愛上帝王猶如飛蛾撲火。

所以這一世，若是李端錦不能讓她有安全感，她一定不會開啟自己的感情。

安全感無非是兩方面，一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很顯然以李端錦的身份他給不起。那么就只剩不要子嗣，有了孩子，就有了軟肋，就有了欲望，一旦被什么事左右了情緒，像上一世一樣，離死就不遠了。

而且，她也確實接受不了他與那些嬪妃生兒育女，將來她也淪落其中，若能借此避開侍寢更好。她最不想的是林家參與到皇位之爭，這一世她一定要護好林家。

似乎想了很久，卻不過一瞬，一雙柔若無骨的素手抵在李端錦胸前，“陛下，臣妾有重要的事想問。”

李端錦聽林攸宜說得嚴肅，忍了忍，道：“什么事？”

林攸宜頓了頓，還是問出了口：“陛下想要臣妾做妻子還是皇后？”

李端錦沒說話，墨眸一眼不錯地盯著林攸宜，似乎是想探清她說此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