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世界上有鬼嗎？”

——“不會的，鬼都是大人們用來嚇不聽話的小孩子的，我們家女兒這么聽話，怎么會出現鬼呢？”

——可是媽媽，我不是聽話的小孩呀，所以，我會遇見鬼的。

——當然，當我是鬼的時候，也會遇見一些不聽話的小孩。

——譬如，我自己。

【人間】

“玦珈——加油！玦珈——加油！”籃球場上此時正擠得水泄不通，場邊兩側站滿了清一色元氣紅和貴氣紫，拉拉隊的戰況激烈程度，絲毫不低于場上。

今天，是青城中學對上百和中學的籃球賽！

作為城南區蟬聯五屆的不敗神話，對上新殺出的新銳黑馬，這場比賽的看點在于，青城的霍玦珈，百和的羅盼淺，哪隊ACE能成為今年的MVP？

“盼淺——加油！盼淺——加油！”

【地下】

直到桌子的晃動是在無法忽略，烙王重重地將手中的名冊摔下。

“今天怎么回事？地震了嗎？”

桌上的骷顱頭嘴巴一張一合，“籃，球，賽。”

怎么回事？區區籃球賽，怎么會吵到地下？煩躁的烙王身上開始冒出滾滾黑煙——

旁邊的潦妃趕緊伸出雙手，將烙王的臉捧起。清涼的水感熄滅了因煩躁產生的焰火焦灰，以不至于讓周圍燒焦。“烙王，稍安勿——”這時，潦妃感應到，生死泉中捧起一個人。

——親愛的媽媽，你過得還好嗎？還在傷心嗎？

——對不起我得先走了。

——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鬼。媽媽，記得跟別人解釋，鬼不是用來嚇唬小孩子的，不是人們應該害怕的。

——媽媽，你在哭嗎？不要傷心了，我只是用另一種方式存活而已。

玦珈睜開眼，左眼側好痛，剛想去碰，卻發現什么也摸不到，她四處張望這個陌生的地方，像是夜晚，周圍有很涼的霧氣。玦珈不認得這是什么地方，也沒有方向，只好呆站著。

“走吧——走吧。”一個低沉粗獷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玦珈的身體竟不受控地，跟著聲音往前走。這里很冷，是哪里呢？玦珈扶著自己的手臂，像是沒有摸到東西一般，什么感受都沒有。

走著走著，玦珈看見一大片火光。可怎么，一點熱氣都感受不到呢？

那火，蔓延般圍著玦珈。

是一片熾烈的，鮮紅的，跳躍的，交織著的火網。火勢雖大，卻能感覺到背后的陰寒，那火將玦珈席卷后，鋪開一條路。玦珈雖然遲疑，但也只能繼續向前走去。

她踩到了一塊地，是由碧血玉鋪成的大殿。火光不燒上大殿，隨即敬畏地消退。像是因為殿上坐著的主人，看上去比火更熾熱，更具有能量。棕紅頭發，布滿圖騰紋身的胳膊，像恒星一樣，源源不斷地發光發熱。

“霍玦珈，剛才就是你？”那人卻沒有開口，卻傳來嘶啞而厚重的聲音。玦珈沒聽懂，像開口詢問，卻發現自己張不開嘴。那火人背后冒出一個人，與他極不般配——

寶藍色的柔發，清澈如冰的雙眸，全身上下包裹著沁醉人心的藍，似乎蘊藏著水般平靜的力量。那女子朝玦珈微微一笑，眼波流轉。“讓我來告訴你這所有的一切。剩下的，由你決定。”

玦珈還沒反應過來，那女子已經瞬間移動到她身邊。耳邊響起像泉水般清冷的聲音——

“你來到的，是一個叫做‘地下’的世界，通過生死泉進入的人類，有兩個選擇：一，你留在這里，變成優鬼靈公主，成為我們‘地下’資源的一部分。第二嘛，”她的聲音夾雜了一絲要挾，“回到人間，變成孤魂野鬼。”

玦珈終于能開摳，“我為什么會來到這里？”那女子愣了，反倒是那火人的聲音響起，

“因為你死了啊！”

痛感似乎回來了，玦珈的腦袋猶如被雷劈開，疼得她只能呆呆站在著。

什么叫……死了？

我怎么會是死了呢？……難怪……我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玦珈發現滿身都席卷著火苗，渾身上下都是火光。手抬起來，還有消散的黑煙。

……一點感覺都沒有……我是真的死了嗎……

火光消散，面前出現一張木椅，“這是前世幻木，坐上去能看到前世的事情，你就會相信，這是真的。”

玦珈閉上眼，畫面模模糊糊，斷斷續續……是籃球賽！

那……那是我？她發現了場上穿著紫金戰衣的自己，帶著手中生風的籃球，不停地穿梭在場上。比數很快追到101平。

在即將被換下場時，她抓緊時間進最后一個球。就在她上籃時，一個黑影閃了出來，是百和的羅盼淺，黑馬的彈跳力一點也不輸玦珈！

被蓋了火鍋的玦珈，身體順勢被撞向籃球柱，頭砸到籃板，左臉刮出了血，籃球柱上擦出好大的血痕，在她被砸到地面時，玦珈最喜歡的紫金戰衣上，散開細小又蔓延的血花。

黑壓壓的人潮涌了過去，玦珈的左臉此時也發出劇烈的疼痛。。

“可是，還沒贏呢……”玦珈捂著臉，場上的籃球就這樣被人們遺忘。

籃球場上的人們包圍著手術室，死氣沉沉。玦珈穿過所有人走進房間，里面擺滿機器。一聲刺耳長鳴，醫生正面色凝重地，將一塊白布蓋在……玦珈臉上。

先是死寂，再是決堤。玦珈在混亂的哭聲中看見了自己的媽媽。她坐在床邊，呆呆地看著自己。成年人的崩潰，很難示于人前。但止不住顫抖的肩膀出賣了她。

媽！玦珈不像讓她看見自己的樣子，伸手遮擋她的眼睛，仍然無濟于事。

是的，現在玦珈終于相信，自己已經不在人世。

玦珈大聲吼著，盡管看上去只是滑稽地做著嘴型——

“媽！我在這里！媽！你救我回來！我不想死！”

媽媽聽不到，她只能怔怔的看著那個肉體已死去的霍玦珈。一遍遍摩挲著早已沒有溫度的手……玦珈哭著喊著，都換不來媽媽的一次回眸。

她才發現，自己居然這么地沒用！

【地下】

玦珈回過神時，臉上滾燙又冰涼。那女子撫摸著玦珈的臉，冰冷的手指接過滾燙的熱淚。她緊緊握住，再次打開時竟閃閃發光，“竟然在成為優鬼靈公主前就能控制情感……玦珈，你很厲害。”

“我是在做夢嗎？求求你，讓我清醒過來吧！”

“親愛的，這全是真的，”那女子的笑掛在嘴邊，“你會相信的。”

玦珈絕望的快要崩潰。人死后不是天堂就是地獄，這又是什么鬼地方？！

【我，醒了】

我被帶回那個著火的殿堂。那火人的懷中，多了一個跟他一樣渾身著火，妖嬈萬千的女子。“霍玦珈，你要當優鬼靈，還是孤魂野鬼？”那火人隨口一問，眼睛聚焦在她身上，似乎我的回答并不重要。

“我，要回人間。當孤魂野鬼，我不怕。”媽媽的絕望還在我的眼前回蕩，絕不能丟下她一個人。

那著火的女子突然得意地大笑，陰森又刺耳，“潦妃啊潦妃，我還以為你在她身上發現了多大的潛能，居然是個優柔寡斷的廢物。那就如她所愿吧！”她鮮紅的指甲朝我一抬，一團黑色的火焰向我襲來——

一股水旋風沖上去擋住了火焰，藍衣女子將我護在身后，“熾妃，你該看得出來她是有資格成為優鬼靈公主的，如今幾百個人里面也挑不出一個，你輕而易舉就就說不要，這么著急地趕盡殺絕，你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嗎？！”她身上的水似乎因為激動的情緒沸騰了起來，竟然也冒起了滾燙的泡泡。

黑色火焰收了回去，那個熾妃吹著自己手指的黑煙，“潦妃你要明白，與其浪費在找原始股，還不如提高現有的實力。提醒你一下，人類的意志力可是很可怕的，我們可沒有跟她們對抗的時間和精力喲。”熾妃繼續躺在烙王懷中，瞇著眼睛看我。

潦妃向烙王單膝跪下，“烙王，我只是想要為‘地下’多爭取一份力量，我能和她談談嗎？”眉簾低下，楚楚可人。這一招，百用不厭。

“準。”

潦妃卷起一條水浪，將我和她重重圍起，“你是怎么考慮的？”

“我要陪著我媽，沒有我在她會很孤單。哪怕就這樣看著——”

“可每個媽媽都希望自己的女兒活著吧？如果你成為‘地下’的一員，你就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存活。而成為孤魂野鬼，你注定永遠沒有翻身的機會。”

“那個什么優鬼靈公主，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優鬼靈公主，是唯一能拯救‘地下’的人偶軍團。”潦妃柔美的臉似乎在水波中晃動著，眼角的柔媚讓我有些晃神。

“每個人死后，都會化成人偶的形態進入‘地下’，普通人是空心白紙，被黑焰之火點燃后，便在這世上真正的消失；有重量的人偶意味著，其蘊含著地下所不能掌控的能量，也就是優鬼靈。通過訓練，優鬼靈能釋放強大的力量，打破地上地下的界限。

明白了嗎，成為優鬼靈，是重新回到人間的唯一機會。”

潦妃看出了我眼里的糾結，她緩慢地說，“重新回到人間，意味著成為一個真正的人，不必在地下千年不死，一直惦記著地上的事情卻毫無辦法。玦珈，你現在還是要當孤魂野鬼嗎？”我有點動搖。

是默默守護媽媽直到老去，還是有機會重回她身邊，盡管路途漫長？

潦妃抬手，圍著我們的水卷風化成一塊圓形冰面，“躺上去。”

身下冒出不斷沖擊的浪花，我被推到半空中，“合五首之力：水，滄，汧，潦，瀅——探！”我感到背后一股清涼，低頭一看，水柱直直穿過我的身體。我感到身體里有一股麻麻的暖流，那水柱左搖右晃。我聽見潦妃的低喃，“這是什么意思……”我轉頭看向潦妃，她卻沒無表情，“你剛才說什么？”“……記好，你是雷系，優鬼靈雷。”

“這是地下八種力量之一，雷。主打力量和速度，和風相輔相成。其他的等你慢慢修習后，再去研究吧。現在，先去你的所屬報道。”

我被領進一個烏云密布的大院子，從外面進來時，經過高聳林立的建筑物們，風格尖銳暗沉，像是中世紀的哥特風格，里面不時傳來嘶嘶作響的聲音和爆破的光亮。“霄后，潦妃請見。”

周圍的光一下子亮了起來，像是電火花點亮了點燈。我這才看清，和火殿類似，是由黑晶石和黑瑪瑙形成的大殿。上面的主位坐著一個有些年紀的女人，眼角滄桑顯得面相和藹，只是那一身黑灰色的打扮，讓她感覺比熾妃還難以接近。

“那小女孩，是雷系的新人嗎？”“是的，霍玦珈。”“霍……玦……珈？”那老婦翻看著手上的鵝毛冊，像是在找我的名字。“行，這孩子我收了。”

潦妃離開前叮囑我，“霄后重結果，相信努力不會背叛你。”

是啊，努力不會背叛我，但在這里，還行得通嗎……

那夫人直勾勾地看著我，我有些發憷，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腿卻不自覺地被定住——“優鬼靈公主是強大的軍團，你要記住，在實戰里我們不會后退，只會往前！”

接受了教育的場面，一度有點尷尬。霄后清了清喉嚨，“你叫零。”“零？”“是，每個優鬼靈公主根據自己能力的屬性，用單字排序。”“……好。”我想起《千與千尋》的橋段，默默在心里緬懷。零……聽起來，有點不爽啊……

再見，霍玦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