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著急地摸著四周的環(huán)境,企圖尋找一個出口。慢慢地,我開始抓到了成型的東西,腳也似乎踩在了實地上。我冷靜下來,試圖運用四系的力量,卻發(fā)現(xiàn)感知不到木棯珠的存在。怎么回事?
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木系已經(jīng)滅亡,雷和水進入倒計時中。”
我一驚,“怎么會?”“火系大屠地下,戰(zhàn)力已懸殊。”毫無感情的機械音,像是在宣判死刑。所以……樓后已經(jīng)……桫也……
“潦妃為不落入熾妃手中,已自戕。靈高者均被囚禁。玦珈,你的時間不多了。別讓地下白白犧牲。”
犧牲。
聽到這兩個字眼,不知為何,我的源血便燒了起來,它熱烈,憤懣,逐漸燒出一個人偶的形狀,我的靈魂在哭泣,在悲傷,在憤怒,也在成型。
——所以……她們都為我而死……以至于連復活的機會,都沒有了嗎?
我難忍悲痛,可我不知道怎么哭。所有的感情太過盛大,我膨脹得難受,整個人熱氣上涌,快要窒息。什么東西在人偶的體內(nèi)聚集,咔哧咔哧。
一顆鉆石從火光中貫穿而下,穿破無窮的黑暗,劃開另一個世界。
還有啪嗒啪嗒,走來的,是全身黑紗的霖。她走路輕盈,只剩下那張熟悉的臉,而手袖和裙邊,空空如也。
我終于看清了她的真面目。“霖,不,魅后。”
她沒有張嘴,聲音卻傳入了我的耳朵。“我把你關(guān)起來,是為了測量你靈魂的重量,是否符合王族的標準。鬼骨二族,不遵循人偶軍團的標準,即便你們復活,也與我們無關(guān)。可以說,我和髀后,看了你們無數(shù)次的戰(zhàn)斗。贏了,重回人世間,輸了,成為我們的養(yǎng)料。所以,你看到的守門人與巡邏管家,都是生生世世失敗的優(yōu)鬼靈。
至于傳聞中的鬼裂珠和骨蒼珠,你猜得沒錯,它們是不存在的。但是零,經(jīng)過幾次的涅槃,你親自創(chuàng)造出了它們。你的求生欲望,就是絕不熄滅的鬼裂珠,你的軀殼,就是所謂的骨蒼珠。你的靈魂,是你親自守護,你的軀殼,是你親自重塑,你是第一個在地下重生為‘人’的優(yōu)鬼靈。即便我和髀后再冷血無情,見你三番四次不折不撓,也愿意幫你一把。
三魂七魄,鬼系給你,骨架血肉,骨系給你,現(xiàn)在,你該去做你該做的事情了。”
我抬起手,攥緊了拳頭。我看著自己,身上穿的,是進入生死泉那一刻時,沾血的紫金戰(zhàn)衣。似乎知道了我的困惑,魅后搖搖頭,““抱歉,生死有命,地下已給過她們一次新的生命,你的伙伴們既然選擇自毀,就不會后悔。”
我深吸一口氣,回過頭去,俯瞰著那天一樣的地下天空。我輕輕一躍,重新跌入那世界。在我身后,鉆石簌簌地落下,遁入那火光。
這一次,我不會輸。
我踩在那一片火光中,那些火卻恐懼地避著我。不是察覺到了我,而是我在一個屏障里。我追著火光而去,卻發(fā)現(xiàn)距離恒定,如同風的阻撓。難道地下還有什么地方,是能把火系隔絕的嗎?
“快來——快來——”
我回頭,無邊的黑暗,冰冷的世界沒有一點聲音。我很確定,這里不是我的心魔,而是存在于地下的某一個地方。我回憶著魅后給我的信息,似曾相識的場景喚起了我的記憶。
是,雷曰之林。
——快來,玦珈,現(xiàn)在只有你能幫我們了。
——誰?誰在……
嘶……我趴在地上吃痛,原來是摔倒在同一個地方。我看著石龜,反應(yīng)過來,它是石族。
——是你在說話?石系現(xiàn)在怎么樣了?
——火族對付不了我們。所以霈,打算用雷力滅石族,請你幫幫我。
——怎么幫?我在雷曰之林,我該怎么出去?
——只要你是雷系的統(tǒng)治者,你就能讓雷曰之林聽你的。
雷至珠!
霈回到火生殿,發(fā)現(xiàn)熾妃坐在了主座上。“下來,那不是你的座位。”
熾妃氣笑了,“呵,真把自己當王了。但你別忘了,火系聽的,從來都只是我熾妃的命令。”“誰強大,就聽誰的,你說的話,忘了嗎?”霈慢悠悠地繞著轉(zhuǎn)圈,等著熾妃自己下來。
“強大?你當真以為你是地下最強大的嗎?”熾妃將腿搭到前面的案幾上,“你的火鳴珠,怕是使不出一半的力量吧?”
看著霈的眼刀,熾妃感到無比的暢快,“烈雖然霸占著火鳴珠,但她根本不如我,我才是最有能力的后。實際上,火系的最高管理者,是我。霈,你很清楚這一點,那么你就該知道,火的本源,只有我知道。”
“那你知道,為什么我會同意火系大屠地下,哪怕犧牲掉整個雷系,也在所不惜嗎?”霈雙手撐在椅子上逼進熾妃,“雷系剩我一人,那么,我就是唯一會使用雷力的人。你覺得,在其他族系消失的時候,火系,又會發(fā)生什么事情呢?”
“你——”熾妃像是想到了什么,臉色慘白。
霈退后,站在剛才繞了一圈的最后一步,完成了咒陣的閉環(huán)。她笑著,舉起左手,結(jié)出十字印。右手釋放血咒中的最高符咒——血噬。巨大的火光中,熾妃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瞪著眼睛憤怒地掙扎,“你以為沒了你,我就學不到血咒的全部嗎?”
“我來火系,是因為你們的主技能,是毀滅,能讓我厭惡的東西,完全消失的力量。熾妃,不,熾,你是不是也來感受一下,我感受過的痛苦呢?就像你把玩,嘲弄,諷刺我的時候。”
她雙手舉過頭頂,火花從頭頂竄出,“如火如荼,烈日當空,驕陽之巔!”在慘白的反射光中,熾妃全身上下開始融化,像被燒著的紙張,慢慢萎縮,落成灰燼。
熾妃的慘叫聲穿透整個地下,我在雷曰之林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霈,我們該見面了。
整個世界一片火光,四處跳躍著,肆笑著,沒有規(guī)矩可言的火。霈看著火苗向上席卷,掩蓋了整個天空。
這整個世界就是我的了,都臣服于我了。四處哀嚎遍野,都是凄切的叫喚。霈享受著狂歡,在眾人俯首稱臣,產(chǎn)生新的秩序之時,霈站在火場的最中心。“我終于是這地下唯一的王。”
——可是我要這個世界做什么呢?
“霈,你滿意了嗎?”聽到這個夢魘一般的聲音,霈猛地驚醒,“誰在說話?”
“霈,你才是最該死的那個。”打出一團火苗,地上肆掠一片,“滾出來!”
霈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發(fā)現(xiàn)地板上有著一堆細碎的石子,看起來像是石系公主身上佩戴的飾品。
小東西,你們再折騰,也沒用。霈剛抬手,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里的雷力所剩無幾。而且,雷力還在流失。
“你身上的東西,在我這里。”
【水晶鉆石】
我走進火生大殿,走過的地方火光避退,地面重新變得濕潤。霈驚恐地望著我,全身都在抖。不過很快,她就恢復了冷靜的表情。
“好久不見,沒想到你還活著。”她一身血紅。
“我一直都在,只是你那雙被欲望遮蔽的眼睛,看不到。”我攥緊拳頭,腰間的金色鈴鐺叮叮作響。
“所以,你現(xiàn)在又能做什么?”霈打著哈欠,露出和熾妃似曾相識的模樣。
——我能怎么做?
——我來了,你是上次那個孩子?
我抬頭,電母出現(xiàn)在我面前,與上次不同,她的身形變得弱小,說話也變得輕聲細語。地下雷力的減弱,會影響地上嗎?
“從地上的許愿樹枯萎開始,狂風暴雨,海嘯山火,災(zāi)難不斷。地下的能量不守恒,也會打破地上的平衡。雷至珠被抽取了大量的雷力,說明你們的電母,霄后,已經(jīng)失去了守護它的能力。我們被迫產(chǎn)生了大量的電力打入地下,現(xiàn)在地上的災(zāi)難程度,不比你們少。”
這場戰(zhàn)斗,至始至終,我們和活著的人們,都是命運共同體。
所以,絕不能因為一己之私,擾亂整個世界。
——我該怎么做?
雷至珠被我收歸的過程,并不是很困難。在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的是霄后。
她很狼狽,完全沒有之前高高在上的威嚴,她跌坐在地上,掙扎地站起身來看我,臉上露出之前從未有過的欣喜的表情。“你,你還活著?!”
我扶著她的手,能感受到她體內(nèi),幾乎已經(jīng)沒有了雷力。“霄后,雷系怎么樣了?”
“……如你所見,只剩下我一個。霈留著我,是想要雷至珠。我聽颯后說了,你之前的種種,我竟然一點都沒發(fā)現(xiàn)……”我拍拍霄后的肩膀,“都過去了,往前看吧。”
颯后將一個石瓶給了我,“潦妃,泠,樓后,桫,礬后,還有霹。我把她們帶來了。很抱歉,我只能做這么多。”
石瓶中,插著一長一短兩個枯枝,枯枝上掛著小小的電球。小半瓶水里躺著六個失去了靈力球的戒指,傷痕累累,觸目驚心。
我閉上眼睛,穩(wěn)定心神。沒有時間傷心了,我得阻止她們,殘害更多的優(yōu)鬼靈。
我召喚起咒陣圣界,破開了所有的風息之堡。風停止,被壓制的靈力,也緩慢回來。
我回頭,她們身上的殘破逐漸在復原。颯后朝我點了點頭,“去吧。”
所到之處,我打退低階的優(yōu)鬼靈火,將木棯珠放入預言樹,用水澗珠召喚生死泉,用石扉珠筑起新的領(lǐng)域,我用【雷電交加】疊加【風起云涌】,重新集結(jié)著散落的各族靈力。
火系敗退,結(jié)界俱開。
所有的優(yōu)鬼靈,不再被壓制,被毀滅,她們重新站起,一擁而上。
兵荒馬亂的無垠黑暗里,亮起了除去火光的顏色,像不會消滅的煙花。
我看著逐漸被壓制的霈,她的臉上終于出現(xiàn)了慌亂的申請。我一路上的開荒破土,將她部署的火力打得七零八落。她逐漸展露出原身,身體里面噴出的小火苗,將她破裂的紅色心臟推出。“怎么,你不知道預言樹一旦被摧毀,七彩露珠就失去作用了嗎?霈,你終究有做不到的事,別太貪心了。”
我張開雙手,打算將她收歸,她比我更快地,向我下了血噬。颯后告訴過我,強如熾妃,也敗在了血噬里。果不其然,我被困在了火焰里。
但同樣,她也被我?guī)нM了火焰里。真熱啊,看到的東西都是搖搖欲墜,我似乎在這火光里失去力氣。
可霈,你輸就輸在,我比你多死過一次。
失去恐懼,才能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