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便利店空氣如同無數根細針,狠狠扎進洛青的肺腑。刺眼的白熾燈光讓他猛地閉緊雙眼,又迅速睜開,瞳孔因劇烈的環境轉換和靈魂撕裂的余痛而急劇收縮、渙散。
他半跪在地上,左手掌心殘留著卡片灼燒般的幻痛,他下意識地摸向校服,那被柳隨風銀針貫穿的劇痛感消失了,但指尖卻觸到一片溫熱粘膩的濕意!他低頭,只見右臂外側的校服布料上,赫然洇開一小片新鮮、刺目的殷紅!傷口雖淺,卻如同一個血紅的烙印,證明著通天大陸的一切絕非虛幻!
“搞什么鬼?買罐水還摔跤?”收銀臺后,店員不耐煩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困惑和一絲嫌棄,他探出頭,看著還半跪在地、臉色慘白如紙的洛青,“同學,你沒事吧?剛才……你好像晃了一下,差點摔倒了?”
洛青的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他強壓下翻涌的氣血和靈魂撕裂般的余痛,猛地抬頭看向便利店墻上的電子鐘——14:28:15。
時間!他穿越前瞥過一眼,就是這個時間點!現實世界的時間竟……紋絲未動?!
冰冷的機械音仿佛還在腦髓里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秩序感,將他從刀光劍影的藏書閣強行拽回現實世界。他下意識地抬起手腕,只見那個銀色的倒計時標記正在皮膚下閃爍,數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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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同學,你到底買不買?”店員不耐煩的聲音打斷了洛青的怔忪。
洛青這才發現自己還捏著那罐充滿冷氣的可樂,。他慌忙將可樂放在收銀臺上。
“一共三塊五。”店員掃了眼商品,語氣冷淡。
洛青摸出錢包,手指因剛才的驚險還在發抖,掉出幾枚硬幣。他蹲下身去撿,余光瞥見玻璃門上自己的倒影——臉色蒼白,眼底布滿血絲,校服領口處似乎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叮——”硬幣落入收銀盒的聲音格外刺耳。
洛青幾乎是逃也似的沖出便利店,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他卻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他需要回家,需要確認那不是夢,需要……看看司馬雨晴的短信。
他跌跌撞撞地躲進小巷,背靠著冰冷的墻壁,顫抖著掏出手機。屏幕亮起,那條來自“雨晴”的短信依舊停在那里,時間顯示凌晨3:47,內容像半截掐斷的呼喊:“青!卡片別碰,快跑,他們找....”
“他們”是誰?卡片是不是他口袋里那張銀色的?雨晴現在在哪里?
無數疑問像毒蛇般鉆進腦海,洛青用力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他嘗試撥打雨晴的電話,聽筒里傳來的依舊是“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的機械女聲,冰冷得像來自另一個世界。
“雨晴……”他低聲念著這個名字,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疼得他彎下了腰。記憶中雨晴的笑臉和藏書閣里溫舒友死不瞑目的眼神重疊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荒誕感。
“哥?你怎么在這里?”
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巷口響起,洛青猛地抬頭,看到妹妹洛雅雯背著書包站在那里,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有些凌亂,眼神里帶著疑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雅雯?”洛青迅速將手機塞回口袋,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剛買水,有點頭暈。”
洛雅雯走近,狐疑地上下打量他:“頭暈?你臉色差得像見了鬼。媽讓我來找你,說你早上魂不守舍的,該不會是又上課偷偷去打游戲了吧?”她故作嚴肅地叉腰,語氣卻帶著調侃。
洛青看著妹妹熟悉的臉,心中那股異世歸來的惶恐感稍稍平復了一些。他伸手揉了揉雅雯的頭發,卻被她嫌棄地拍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啦,摸頭,會長不高的。”她小巧的鼻子用力嗅了嗅,眉頭緊鎖,“什么怪味?
怪味?洛青聞了聞自己,確實有股若有若無的、混合著血腥味氣息,他心中一緊。
“走了走了,回家。”洛青強裝鎮定,與妹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正準備大步向前走去。卻見洛雅雯明亮的大眼睛狐疑地上下打量著他。她的目光,精準地落在了他右臂那片刺目的殷紅上!。洛青的心猛地一沉,暗叫糟糕。
哥!你的手怎么了?!”她的聲音拔高,清脆里帶著一絲變調的尖銳,雙手下意識地捂住了嘴,那點剛才還帶著調侃的輕松蕩然無存。
洛青幾乎是本能地側身,試圖用身體擋住那片顯眼的血跡,同時臉上肌肉僵硬地扯動,擠出一個他自認為輕松、實則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沒…沒事!大驚小怪什么!剛買水出來,門口那塊地磚有點滑,摔了一跤,手肘磕在臺階邊上了。蹭破點皮,看著嚇人而已,真不疼。”他語速飛快,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滿不在乎,甚至帶點嫌棄妹妹小題大做的意味。
“摔跤?”洛雅雯快步繞到他側面,非要看清那傷口不可,小眉毛擰得死緊,“摔跤能摔出這么整齊的口子?騙鬼呢!”她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緊緊盯著洛青躲閃的眼神,里面清清楚楚地寫著“你又在糊弄我”幾個大字,還混雜著“居然敢騙我”的氣惱。
洛青不敢再讓她細看,也怕她繼續追問那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他強壓下翻騰的心悸和靈魂深處殘留的刺痛,一把撈過妹妹肩上的書包,甩到自己肩上。
“哎!你干嘛!你手還傷著呢!”洛雅雯驚呼,伸手就要搶回來。
“這點小傷拎個書包怎么了?你哥還沒那么嬌氣。”洛青故意板起臉,輕輕擋開她的手,同時邁開大步就往外走,“走了走了,磨磨蹭蹭的。媽該等急了,太陽曬得我頭更暈了,趕緊回家。”他刻意強調“頭暈”,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和疲憊。
這一招果然奏效。洛雅雯看到他略顯蒼白的臉色和眉宇間那點真實的倦意,又瞥見他“逞強”地拎著自己沉重的書包,堵在喉嚨口的質問和懷疑瞬間被更洶涌的心疼和擔憂沖垮了。她小跑著追上已經走出幾步的洛青,一把挽住他沒受傷的手臂。
“頭暈你還走那么快!”她嘟著嘴,氣鼓鼓地埋怨,但挽著他胳膊的手卻收緊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支撐力道,“笨死了!這么大個人走路都能摔跤,疼不疼啊?早上就看你出門就魂不守舍的,讓你晚上別打游戲打到那么晚你不聽……”她像個小管家婆似的,絮絮叨叨地數落著,語氣里充滿了“恨鐵不成鋼”的關切。
洛青任由她挽著,感受著手臂傳來的溫熱和支撐,緊繃的神經終于稍稍松懈了一絲。妹妹熟悉的嘮叨,此刻竟成了他混亂世界里唯一真實的錨點。他低頭看了一眼臂彎里的小腦袋,洛雅雯正皺著鼻子,小心翼翼地避開他右臂,眼神卻時不時偷偷瞟向那片被校服袖子半遮半掩的血跡,小臉上滿是藏不住的憂慮。
“知道了知道了,小管家婆。”洛青放慢了腳步,配合著她的步伐,聲音放軟了些,“下次注意,行了吧?啰嗦。”
“哼!誰管你!疼死你算了!”洛雅雯嘴上不饒人,卻把他胳膊挽得更緊了些,身體也下意識地向他這邊靠攏,仿佛這樣就能替他分擔一點疼痛似的。她不再追問傷口的細節,似乎已經接受了“摔跤”這個拙劣但哥哥堅持的說法。對她而言,哥哥此刻的“虛弱”和需要她“攙扶”的狀態,遠比追究真相更重要——她得“照顧”好這個總讓她操心的笨蛋老哥。
路邊陰暗的小巷里,一名滿臉皺紋的老人,如同角落里一塊不起眼的舊石,目光復雜地看著兄妹二人穿過了午后陽光斑駁的街道。那目光里沉淀著太多東西,像是渾濁的河水,翻涌著難以言喻的滄桑、一絲若有若無的悲憫,以及……一種深埋于歲月之下的、近乎沉寂的疲憊。他的視線在洛青那染血的校服袖口上短暫停留了一瞬,又飛快地移開,仿佛只是無意間掃過路人的尋常傷口。隨即,他佝僂的身影緩緩融入更深的陰影之中,消失不見,沒有留下絲毫痕跡,仿佛從未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