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時候我就意識到或許我,不該存在??墒?,為什么呢,為什么是我呢?我想不通。
我是一個會帶來不幸的人。我的存在家慢慢的破碎。爸爸不喜歡女孩子,可偏偏是我出生了。他連帶著媽媽也一道埋怨上了。
打我記事起,他們就是常吵架,爸爸總會摔門而出,媽媽也會扔下筷子哭。而我只是眨著懵懂的雙眼,然后抱著我的娃娃自覺坐到角落去玩。
后來他們分開了。媽媽戴著我,有了新的家庭。我還有了一個可愛的弟弟。這下,我終于不是孤獨的了。
媽媽的傷好像被撫平了,家里總是能看到很溫馨的那一幕,我想上去,但是又不敢上去,因為只要我一出現(xiàn)就會破壞這樣的畫面。
書上有個詞,叫眾星捧月??吹降艿?,我就好像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我的弟弟學(xué)會了拿蒼蠅拍抽我,撿小石子打我,把我的東西扔出去的時候,全家人都在為他的每一次成長感到驕傲,他們總說,我是姐姐,要讓著弟弟的。
“可我會痛的?!?/p>
沒有人聽到,就算是聽到了也不會在意。
好奇怪,我明明是有家人的,可我覺得自己和在垃圾桶旁邊睡覺的小狗,我們就是一樣的。
在外面的這半年,我學(xué)習(xí)了好多書本里沒有的東西,和流浪漢叔叔一起搶著翻垃圾桶,撿人們不要的紙殼子當房子住。有的大叔也會搶我的家,他們笑罵我說,蠢貨,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
學(xué)歷不夠,年齡不夠,很多地方都不愿意收我。我的運氣還算是不錯的,找到了一家館子。
第一次洗碗的時候,那水真的好冷啊,感覺無數(shù)密密麻麻的針扎著我的手。可我不敢哭,我怕老板到時候不要我了,公共廁所洗手池的水喝的我肚子痛,我已經(jīng)好久沒有吃過飯了。我摸著“咕咕”叫的肚子,偷饅頭被打的手臂火辣辣的感覺,倒也一點兒也不覺得這天冷了。
老板和老板娘對我很好,給我他家小孩兒替下的舊物,客人沒動的剩菜,也會叫我?guī)Щ厝コ浴?/p>
看著冒著熱氣兒的飯菜,我想,其實我也不是個太過倒霉的人。我拿著錢,猶豫了好久,還是沒舍得給自己買了一塊蛋糕。
不過那天,我收到了此生最好的禮物。第一次見昇昇的時候,他傻愣愣的坐在門口哭,還一個勁兒的說要找爸爸??粗I的眼都快要冒金星的他,我猶豫了好久,還是把明天的口糧給了他。就是在他收手捧著那半張餅讓我吃的那一瞬間,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就是那一瞬間,我好想哭。
他的家人不要他了,我的家人也不要我了。我們成了彼此唯一的家人。我有家了??粗瞧咸寻愕拇笱劬?,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我要一直保護好這樣的眼睛。
我做到了。我的小葡萄他很乖,我看著他從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團子到現(xiàn)在高我好幾個頭的大小伙子。看著墻上貼滿了他的獎狀,看著他有自己的愛好,看著他有著和我不一樣的人生。我很開心,特別特別的開心。我還是有用的,看,我把我的小葡萄照顧的很好。
他會有平凡又充實的生活,有穩(wěn)定的工作,有安心的大房子,有朋友,以后會有一個家,一個他愛并且愛他的人。他會有,我夢想中的生活。
可惜,我看不到了。我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就像握在手里沙子一樣,正在快速流走。
每當我閉眼,報紙上那張慘不忍睹的照片讓我顫抖。那個恐怖又囂張的男人好像就在我眼前一樣。他好像輕蔑的看著???,你逃不出來的,結(jié)局已經(jīng)注定了。
可是,我不甘心,好不甘心啊。我的腦海里回想著把我從水里撈出來的那個身影,想到她那悲慘的結(jié)局,我就好恨,好恨明明都是人,可我們活的就像只螞蟻一樣。
我替她報仇了。那個男人死在了那場爆炸里,死在了他自己的薄情多疑之中。他總是覺得自己孤身一人,那些為他死的弟兄們,就像是眼瞎一樣看不到。
人在極端的情緒下總要做些沖動的事情,我不知道他們是懷著怎樣一種復(fù)雜的情緒和那個男人同歸于盡的,這也不關(guān)我的事。
我沒有多余的力氣再回家去了。我的時間不多了。遺憾的是,我沒有查到那個包頭工真正的身份。我放心不下昇昇。思來想去,我還是錄了一個視頻提醒他。我了解他的性格,要是現(xiàn)在就讓他看了,他絕對會不顧一切的查清楚,到時候必定是要受罪的。
我我一點也不想讓他替我去做什么,我只想讓他無憂無慮的活著。
我的身體越來越差了,好多時候眼前是數(shù)不盡黑影。他們都掐著我的脖子,索我的命。失真的那晚,一直都是我的噩夢,我討厭自己,討厭如此骯臟的自己。對藥物的渴求也讓我生不如死,再多酒精也麻痹不了我的神經(jīng)。劇烈的疼痛讓我恨不得翻窗跳下去。
可我不能這樣,這樣的話,昇昇會不安全的。起碼,我不能以這種方式離去。
拍完照片之后,我在路上撿了一只貓,它小小的,很可愛。粉嫩溫熱的的舌頭舔著我的手心,那種感覺真的很奇妙。我遲疑了一下,還是摸了摸它,軟軟的,很舒服。小小的,熱熱的一團,毫無防備的蹭著我的胳膊,感覺心也跟著軟的一塌糊涂。
我不能養(yǎng)它,只能送走。我給它挑了個金主,這樣它這輩子都不會在流浪了,不會像我一樣,真好。
我這一生,是好的吧,是的吧。我好像回到了小時候,那個時候,我支著小風(fēng)車,無憂無慮的在田地里奔跑,身后是正在鋤地的姥姥姥爺。他們慈祥的看著我,我的笑聲傳遍了山谷。
那是我為數(shù)不多的愜意時光,是我日思夜想的自由。
想著想著,我看著自己的身體慢慢變得冰冷。直至第一束陽光透過窗子,打在我的臉上。
我好奇的看著那些人帶走我的身體,跟著他們想要看看如何將我埋葬的。
我看著遠方,那里是我真正的家。我想回家了,好想好想回家,家里還有人等我。我也好想,有個溫馨的家。
走著走著,忽然間我迷路了,我不記得回家的路要怎么走,慢慢的,我不記得所有。像一只無頭蒼蠅一樣,盲目的四處向前。
整條路上,明明人很多,只有我是如此孤獨的存在著,靠著心里懷著的那一點點慢慢消滅的執(zhí)念,孤獨的走下去。
迎面不小心撞倒了一位少年,不僅是撞到了頭,還撞到了心上。
親愛的少年吖,請不要為我哭泣,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