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瘦瘦高高,我總要仰起頭看他,他好適合遮陽,也適合擋雨,他身上有淡淡的皂香,怪不得那么多女生喜歡他,妍悅?cè)ナ酪院螅鞣N的社交,談戀愛,我總想管著他,他從那以后談了很多戀愛,我和他說:“你別那么快忘記她”
他手腕很細,總是帶著一根紅繩,我總覺那是兒時妍悅送給他的,我那時總覺得他一直在懷念她,而當時她去世,我看著他癱坐在地下,我從未見過那樣的他。
而那時他與我說的我喜歡你,我也不知道該從何信起,我不知道他是否從那場深淵中走出,因為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jīng)認識他了,所以我總覺得他還在念著,不然怎么會一直帶著那根紅繩。
我與他一個發(fā)小在飯店碰見,他問我要不要拼桌,我說可以,飯間閑談,我問起,小斌有沒有跟你們經(jīng)常提起妍悅,他發(fā)小撓撓頭,說很少,提起也只是潦草帶過。但倒是經(jīng)常提起你。
我不禁有些疑問
“他手腕上不是一直帶著她送的紅繩嗎,你們怎么不問問他。”
“誰送的紅繩?”他發(fā)小也滿頭霧水的把筷子撂下問我
“妍悅啊,你居然不知道”
“那不是你的嗎?”
那一瞬向似一道閃電擊中心臟,我的心臟漏停了半拍。
“我們問過他,他說那是他在你書桌下面撿的,我們還都研究過,上面還有你名字縮寫呢。”他發(fā)小一臉認真的和我描述著
年少時我確實丟過一個紅手鏈,上面還有金線縫的我名字縮寫,精致得很,那是我姐姐在我升上初中時候送給我的,后來體檢,我把它摘下,然后便找不到了,我以為是丟了,后來姐姐送了我一個新的手鏈,我也沒有并沒有在意。
而他的手鏈,我曾問他,他說“當然是我最愛的人送我的了”我曾一直以為是李妍悅,我也從未仔細看過他手腕上的那根紅繩。
“妍悅啊,那段日子過去了以后,我們曾問過他,他說一直也只是覺得他們自小一起長大因該去照顧她,可能最開始連他也以為自己是喜歡她的,可后來,我們都看得出,他更在意你。”
話畢,他去結(jié)了賬,回到桌前,他和我講“其實我們很早都拿你當小嫂子了。”
他走后,我趴在桌子上眼淚止不住的向下掉,我不知道我在哭什么,只是有些哽咽,只是有些覺得好笑,或許是覺得,原來他那么熱烈的愛我,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一直覺得他只是把我當成了另一個替身,只有我覺得是因為他從未得到我而燃起的不甘欲。我看不清自己的內(nèi)心,我該不該正視這份愛。
我不該愛他,妍悅?cè)ナ狼昂臀易黾s定,她給我一條“免死金牌”讓我可以隨時毫無顧慮的離開我現(xiàn)在所干的工作,去到別的城市生活,而交換的條件則是,陪他度過他最難的日子,但我不能愛上他,任何人都可以,但唯獨最后不能是我,她和我蓋章,說違背誓言者下輩子萬劫不復(fù),愛的人會受到因果報應(yīng)。
她把那條“免死金牌”給了子怡,她說如果最后她有良心,就會交給我。
我不相信因果,可我不能違背誓言,如果可以,那些因果我寧愿他們報復(fù)在我的身上。
他一直都是想安定的那個,可我太想出人頭地,我費盡心思裝成生意場上八面玲瓏的圓滑,可我依然不是對手,我全部的身價不夠他們賭局玩的一局的籌碼。
我曾無數(shù)次崩潰時打開與他的聊天框,想讓他把我從這里帶走吧,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道義倫理,什么一約既定,我只想離開這,他已經(jīng)是我那段日子里最后的存在。
我看著別人和我一般的年齡那么漂亮,那么張揚恣肆,而我卻一次一次在生意場上一敗涂地,而我那親愛的欣琪,做過最多的事情便是,想把我?guī)Щ丶遥晌颐恳幻攵枷胭嶅X,我無數(shù)次撇開她的手,那些讓她失望的事情,我沒有少做,可是我不做,拿什么去填無底洞,拿什么去給我的親人治病,我過得實在辛苦。
口袋里最后40元錢,我選擇買一包荷花,蹲在路燈下抽著,是的,我很早便會抽,我從不是好孩子的定義,讓太多人失望是我的不好,可空氣中的灼燒氣味總讓我覺得有一絲安心,欣琪總會掐斷我的煙,我這片刻的安靜被打斷實是不滿,我不愿理她扭頭離開,而她似是完成任務(wù)一般也沒有追上來。
而生意場上那些我落敗的瞬間,小斌都看在眼里,那些年,我的身邊除了他在沒有任何人可以讓我吐露心聲,那些年,我和他互相安慰,互相保護著彼此的心靈,我們惺惺相惜,我懂他的不易,他懂我的脆弱。
我像是一只落荒而逃的兔子,偽裝高傲的姿態(tài)帶著我的負債,洋裝著自己可以,而他卻看穿我,那些年,他很少管我要做的事情,只是每每在我失敗時把將我攬在懷里,允許我的眼淚落在他的衣服上,允許我哭花的妝容蹭上他的淺色外套,我總似把這20年的痛楚都哭給他看。而他對我的情緒也照單全收,或許我也是幸運的。
他說要把我這一生的苦縮短在縮短,凝成一塊秀玉,他的愛真摯熱烈,他愛我的時候那么小心翼翼,我輕輕和他說話,他也會紅了臉,他似乎總在無聲的說著我愛你。
可我的慌亂是喝多少的酒精也不會咽下去的,我破碎的沒人能拯救,所有人都聽不見我講話的時候,他卻問候著我的靈魂,愛上他的代價,價值連城,我選擇放棄,我不配去和這么好的人有結(jié)局,我一次又一次一無所有,大好青春全部用來無盡的等待,等男孩,等子怡,等去世的親人和被害的朋友。
我喝太多酒,靠在沙發(fā)上,抬頭望著天花板,不知是在思考著什么,失了神,他輕聲走近,慢慢蹲下,溫柔的幫我整理頭發(fā),我從間隙中看向他,他小心翼翼,眼底干凈的看不出悲喜,他似乎什么都沒有,可他又似乎什么都有,他總是讓我涌現(xiàn)出一股子的心疼。
他待我最好,他對許多人都暴躁易怒,但他在我面前從來都是溫聲細語,他說,沒人能再走進他的心,除了我,他蹲在我面前,柔聲細語的讓我回家,我也推搡著他讓他先回家不要管我,他卻言到:
“乖,我沒有家,但你得回家了。”
他的父母離婚,沒有弟弟妹妹哥哥姐姐,愛他的人死在他出生第四年的火災(zāi),他自小只和媽媽相依為命,所以他似乎總是可以沒有顧慮的做事,我總是覺得我沒他灑脫,可是細想,我又怎么會比他灑脫。
他沒有顧慮,他不該困在這,困在我身邊,有時我怨恨這不公平的世界,怨恨他這樣極好的人為什么上天不給一個好結(jié)局,怨恨為什么我沒法去好好的愛他,他太缺愛,太沒有安全感,所以他更知道如何給別人安全感,可我與他相似無法互補,注定無法相愛。
他的靈魂那么敞亮,可他卻選擇了最狹窄的洞口,選擇和我互相取暖。
小斌,以后便不會了,以后你會一直被愛,哪怕身邊不再是我,我會給你選良人,看你幸福,看你不在被生活折磨,不在不斷自我折磨。
我也曾像他一樣小心的暗戀,小心的回憶那個男孩,擔心失去,害怕離別,可東北的冬天太冷了,冷到骨髓里,那時我想走了,想放棄了,想徹底放棄那個男孩,但我卻也不敢愛身后的人。
我是膽小鬼,但我不想我的愛也是,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先說出沒法離別的借口,我想,那這個壞人由我來當。
我不由得掐斷了煙,停下腳步,背后的腳步也停下來。
“你還是要走了嗎”我問
“是,你想不想和我一起,我們一起開始新的生活。”他沉默了一下,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氣說出這番話。
我站在原地,像一個被宣判愛無能的病人,我不敢回頭,我怕被他捕捉到我臉上的慌亂和無措,也害怕看見他臉上的期待。
“不了,總要有人留在這,我想那個人因該是我。”我似是如釋重負的說出這番話。
他想要的,從一開始我便給不了,和他的這段感情,從許多年前便是一場不公平的交易,而我入局,我不該陷入其中,不該心存猶豫,不該試圖留住。
原來真的是有這樣一種感情存在的,我真的特別特別的,想和你走,可是啊,斌,我沒有退路了,我這宿命一般的命運,我就算死也要死在這了,我牽絆太多,就像你說的,我還有家,我沒有試錯的機會了,如果你也要走,我無話可說,我可以用我來換你全身而退離開這,也算是對得起一些你這些年對我的愛。
我久久不能回神,我的記憶不斷涌現(xiàn),懷中的碎片鏡子漂浮,在空中我似又看見海邊的那個模糊的人影,他似乎漸漸清晰,但轉(zhuǎn)身鏡子翻落在地,一聲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