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冰棠每天晨起做一小時的力量訓練。八個月沒運動肌肉量流失很大,全身的肉都松了,就連做幾個俯臥撐胳膊都會蝴蝶振翅般的抖。
屋外的鳥鳴讓人心情愉悅。崔冰棠倒了杯咖啡,濃濃的咖啡味充滿整個房間。她閉眼嗅了會香氣,剛端到嘴邊想美美地喝上一口,一陣嘈雜聲從樓下傳來。
是前幾天帶著面具的那伙人,人數多了不少。有兩個人被綁著雙手的人,被粗暴的推搡著,隊伍后面有三個人跟一群人相互推搡怒喝著。
崔冰棠一眼認出了二狗。打開監控視頻,發現被押著的兩人竟然是王玉英教授和她的兒子吉米。隊伍后方的三個人是二狗、青姐和一位身量纖細的女子。
二狗大聲說:“你們瘋了嗎?打人就算了,現在竟然要殺人!”
青姐對著前方大喊:“阿貴,你倒是說句話啊,怎么可以這樣!”
一個面具人聲色俱厲的說:“病毒就是從他們大米國傳來的!不是他們咱們現在能過的這么慘嗎?這些藍眼睛的壞種從古代就禍害我們福瑞國。燒死她們,給我們親人們報仇!”
大家一起高喊:“燒死他們!”“燒死!”“燒死”。
前面穿著黃袍的人一言不發,轉身看了他們好一會,又轉身緩緩繼續朝前走,其他面具人一起高喊著:“燒死!燒死!燒死!“跟著他繼續前行。
崔冰棠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王玉英額角流著血,被反綁著雙手踉蹌著向前。吉米臉上有淤青,同樣被反綁著雙手,脖子上還套著一根繩子,被拉扯著向前移動。
二狗三人已被人按在地上,二狗拼命的喊:“不可以啊!”
人群像著了魔一樣,喊一句口號向前邁一步。
“一群瘋子!”崔冰棠咬牙切齒,迅速換好衣服,找了一顆催淚彈放進兜里,走到門口又找了把槍別在衣服里。在門口停頓了幾秒鐘,深吸一口氣,一把拉開大門,跑下樓去。
二狗奮力掙脫束縛,沖到隊伍最前面,伸手剛剛要拉扯黃袍人的袖子,就被旁邊幾個人一起按倒在地上。有人拿了把打鐵錘給一位身材魁梧的人,說:“他想傷害教主,你來懲罰他。打碎他膝蓋!”
身材魁梧的人沒接那錘子,身體向旁邊挪了挪,像犯了錯一樣低下頭。
拿錘子的人說:“膽小鬼!哼!你不敢,我來!”說著就掄起了錘子對著二狗膝蓋就要打。
二狗大喝一聲:“王大勝!你敢!別他媽以為你帶著面具,老子就認不出你來!”
王大勝的手停在空中,只猶豫了一下,接著蓄力準備砸下去。
崔冰棠跑到近處,大喝一聲:“住手!放下錘子!”
眾人齊齊看向崔冰棠,二狗熱淚盈眶,哀嚎一聲:“頭!你終于回來了啊!嗚嗚“。
王大勝后退一步,緩緩放下錘子,松手的一瞬還將錘子向身后推了一把。
遠處跑來一青年,沖到為首的黃袍人身邊,一把拉住他袖子,喘著氣說:“阿貴,你想給二丫討說法我能理解,可你不該害無辜人的性命。阿貴,你聽我說,王教授是……她是~“,他隨著阿貴和眾人看的方向看向崔冰棠,人立刻呆在了原地。
趙菁海強健了許多,劍眉星眸,英氣俊逸。崔冰棠不自覺多看了他好一會。
二狗掙扎幾下從地上站起來,隊伍后面擠過來一個面容明艷的女子,身后跟著青姐。女子走到二狗身邊,拉著二狗的胳膊,二狗輕輕拍了怕她的手柔聲喊了句:“沒事的,秀兒“。兩人對視一眼又齊齊看向崔冰棠。
崔秀賢,哈哈市帶回來那位“骷髏老師”,沒想到養好了竟然如此漂亮。心中不免贊嘆二狗有眼光。
黃袍身邊的大塊頭,一把扯下面具,已泣不成聲。他踉蹌著走到崔冰棠跟前,跪在地上抱著崔冰棠一條腿就嚎:“老大,你到底去哪了啊?!我們都以為你死了,啊!嗚嗚嗚!”。
崔冰棠剛才從他的身形上已猜出是大壯。本見他加入這個黃袍邪教心中憋氣。此時,見他哭的真誠,心下原諒了他大半。不過還是不輕不重的踢了他一腳說:“起來!一個大男人,嚎什么嚎,像什么話!”。
大壯抹干眼淚,委屈巴巴的從地上爬起來,站到崔冰棠身側。
青姐已經給王玉英教授松綁了,二狗和秀兒老師也過去幫忙給吉米松綁。
黃袍教的人閃到了一邊,只有一個人跳出來想阻止二狗給吉米松綁,二狗一腳把他踢翻在地,怒斥道:“告訴你們,你們這叫殺人未遂,再執迷不悟一個個的都別想跑!”
這話說完,隊伍里就有一些人悄悄的向隊伍邊緣移去。
隊伍里有個人喊道:“咱們不用怕他們!別忘了我們的家人和孩子就是大米國人害死的,我們要報仇!”
崔冰棠對青姐說:“你們三個趕緊把王教授和吉米送到醫院去。”
吉米看王教授擔心的看著她,急忙說:“媽,我沒受傷。”王玉英虛弱的對崔冰棠點點頭。
二狗從旁邊樓道里推出一輛三輪車,幾個人把王玉英放到了車上。二狗回頭看了看崔冰棠。
崔冰棠說:“這不用你管,快點去。“
二狗點點頭,向前走了幾步,回頭說:”我馬上回來!“
面具人里剛才喊話要報仇的人還想上前阻攔,被大壯一個:“嗯?!”字嚇得退了回去。
二狗趁機蹬著三輪火速離開了現場。
崔冰棠看著大壯向那人撇了一下嘴,大壯立刻會意,上前一把扯下那人面具,一轉身又把王大勝的面具也扯了下來。
兩人下意識地用手去擋臉,面露懼色,縮著脖子,雙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其他面具人不自覺的向后退了幾步。被揭開面具的人一人是王大勝,李瓊瓊的老公。另一個是李貴祥,曾經在收容所頂樓里作威作福的人渣。
李貴祥剛要張口說話,大壯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直接上前一步狠狠扇了他兩耳光。打得李貴祥嘴角流血。
崔冰棠冷冷地像看死人一樣看了他一眼,說:“剛才喊什么替你兒子報仇!你哪來的兒子?!二十三歲,因為強奸罪和猥褻未成年人罪被數罪并罰,被判入獄,災難發生時你剛刑滿釋放。難不成你這種人渣還有人愿意給你生孩子?!分明是故意慫恿大家實施暴力,想要借此殺人!”
趙菁海對著穿著黃袍的阿貴說:“阿貴,別再執迷不悟了。很容易被人利用的。你打傷了史大姐,也算報了仇。可她當年也是救了你一命的,收手吧。”
阿貴慢慢摘下面具。臉上很平靜,嘴角彎了彎,看似自嘲的一笑。其它人的氣勢立刻又矮了幾分。
隊伍中一個女子尖銳的聲音響起:“教主,黃大仙可是下了神諭的,要我們懲奸除惡,您忘了!?”
大壯沖上去一把扯下女子的面具,吼道:“李瓊瓊,你少在這嗶嗶。”
李瓊瓊毫不示弱,指著崔冰棠說:“憑什么她說什么是什么?你們都忘了嗎?他們一家人一直在作威作福,咱們挨餓受凍、吃不飽穿不暖的時候,她們家人過得多滋潤。”
李瓊瓊轉身對著旁邊人說:“李鐵嘴,你家孫女怎么發燒燒死的,你忘了?”
又對著另一個人說:“張姐,你兒子不也是缺醫少藥,挨著餓走的嗎?”
李瓊瓊還要說,大壯上前一巴掌把她扇倒在地上,怒斥道:“你他媽的,少在這瞎嗶嗶了。這跟我們頭兒有什么關系。”
王大勝擋在李瓊瓊身前,吼道:“你敢打我媳婦。”雖然氣勢很強,可個頭比大壯矮了不少,兩人站到一起,有一種仰望大壯的感覺。
崔冰棠不緊不慢說:“我們家沒出現之前,每一家都在挨餓受凍!這是我導致的嗎?我家人沒被餓到是我用自己的錢,提前存儲了物資。你們能活下來,想必也比逝去的人多存了物資吧?你們拿出來給別人了沒?難不成他們的離世要怪在你們頭上?難不成沒我們家,你們現在會過得比現在更好?”
崔冰棠向人群中掃視了一圈,目光所及之處,人們低下了頭。
大壯心里暗嘆:老大幾個月不見,氣場更強大了。用眼神就可以滅掉一切的樣子。
崔冰棠接著說:“前幾天,你們打人也就算了。今天竟然要燒死活人!現在大米國和周邊幾個國家戰爭不斷,真這么正義、這么愛國,不如去參戰吧。拿一個大米國的平民百姓出氣算什么能耐?!”
“今天我在這里,誰要是覺得你家里人死了,跟我有關,不妨站出來,咱們把話說開了。如果真是我崔冰棠害死了你們家人,我愿意以命抵命!”
隊伍中的人沉默半晌,有人摘下面具,誠懇地說:“我說句老實話,俺兒子沒熬過去,確實怨不得別人。俺不是以德報怨的人。”說完扔下面具轉身走了。
其它人也相繼摘下面具,解釋著自己并無害人之心,開始大家聚在一起只想互相幫助,后來也不知道怎么就跟著一起打人了。今天實際上也沒想殺人。就是有人喊稀里糊涂就跟著來了。
正說著,來了兩輛SUV,二狗和大衛最先跳下車身后跟著狩獵隊的幾名成員,大衛三步并作兩部走到崔冰棠身邊,關切的說:“冰棠,沒事吧?大舅來晚了。你終于出屋了。”
崔冰棠笑笑說:“大舅,我沒事。”
大衛轉身指著眼前一伙人大聲說:“想殺人是不?不想活了就吱一聲,無法無天了呢!”
眾人均一瑟縮,后悔剛才沒先跑了。
他們向來不敢惹打獵隊的人,而且人家打回來的獵物,家家都是有分到的。大衛脾氣暴,可從來沒欺負過誰,鄰里有什么矛盾,還常請他來做中間人。
崔冰棠按下大衛指向眾人的手說:“已經沒事了,所幸沒有出大事。”
她對著眾人說:“以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今天打傷王教授的人需要負責賠償和道歉。我們雖然身處亂世,但是,希望大家不要變成隨意傷害人的野蠻人,更不要被有心之人蠱惑。我希望大家記住那句話:‘今日不為他人鳴不平,明日何人為我訴不公。今日你若冷眼旁觀,他日禍鄰己身,何人為我搖旗吶喊?’”
眾人紛紛點頭。
崔冰棠指了指李瓊瓊、王大勝和李貴祥三個人,對著大衛說:“大舅,這三個人交給你了。”大衛一揮手,三人被押上了車。
崔冰棠對著其它人說,大家先散了吧。回家好好想想我說的話。眾人立刻四散而去。
崔冰棠看向阿貴。趙菁海馬上說:“姐,史大姐把二丫打流產了。看在他也是受害者的份上,從輕處罰吧?”
這個趙菁海,從前崔冰棠讓他叫她:姨或者老師,他都不愿意。只叫她名字,有求于她時才叫一聲:姐。平時很懂禮貌的一個人,不知道為什么總是在稱呼上和她別扭著。
崔冰棠說:“阿貴,今天你真的要殺王教授嗎?”
阿貴搖搖頭說:“黃袍教確實是我創立的,起初我的私心只是想對抗史大姐,我和二丫在一起后,史大姐利用各種關系一直為難我們,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今天群情激憤要傷害王教授,并不是我的原本心愿,我見事態控制不住,就托人去通知了阿希。“
說著看看趙菁海,趙菁海點點頭說:“是的,二丫早上跑來通知我的。我就趕來了。
崔冰棠對阿貴說:“能看得出你故意拖著隊伍前進的速度。這樣吧,既然你有這個組織能力,公司就聘用你當宣傳委員吧。”她指了指黃袍教旗說:“你把這什么黃大仙、什么天命的,改成我剛才最后說的那幾句話好好宣傳一下,你看怎么樣?“
趙菁海樂呵呵的晃了一下阿貴的胳膊。阿貴誠懇的說了句:“謝謝!“
二丫跌跌撞撞的跑來,直接護在阿貴身前,對著崔冰棠說:“要殺要剮,對著我來!都是我引起的,追究我一個人的責任好了!”
阿貴攬著二丫的腰說:“沒事,別怕!你怎么來了?”
二丫淚眼朦朧說:“我只有你了,你要有事,我活著也是沒意思。”
阿貴對著二丫笑得無比溫和,說:“沒事了,以后也不會挨餓了。“
崔冰棠上下打量二丫,見她一只鞋子開了膠,身上衣服只有單薄的一層。
崔冰棠遇刺前,為了節省物資,曾通知居民們把鞋子送到實驗室來鍍伊薩材料保護膜,全鎮的新鞋舊鞋一一被她鍍上結實的保護膜,有了這層膜,鞋子起碼可以穿十年。看她的鞋子想來是沒有被通知到,或者受到了阻礙。想起二丫小時候受的苦,心中不禁澀然。
崔冰棠說了句:“都回吧。”轉身就走。二狗和大壯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后。
崔冰棠去車庫把車開了出來,二狗和大壯在車前呆呆的望著她,崔冰棠說:“上來啊,看什么呢?”二人急忙喜滋滋的跳上車。
車沒開出多遠,大壯開始抽嗒起來,二狗也滿眼含淚。二狗伸出拳頭給了大壯胳膊一拳,說:“混蛋,剛才也不救我,我差點讓大鐵錘打廢了。”
大壯抹了把眼淚說:“你咋知道俺不救你,你沒看見我挪到跟前,他錘子落下,我一定能接住。我都想好了,他真錘下來,我就抓住錘柄反手打碎他臉。”
二狗說:“呸,看你個慫包樣,就想跟他們一伙。”
大壯也給了二狗一拳,二狗疼的捂著胳膊直“嘶哈“。
二狗抹干眼淚從后座探出腦袋對著崔冰棠問:“頭,咱這是去哪?”
“先去看王教授和吉米的傷勢,你倆給我好好說說最近發生的事。對了,王教授的女兒呢?她沒事吧?“
大壯說:“我昨天晚上知道他們今天要去找王教授麻煩,已經傳信讓她娘三躲躲,沒成想王教授只把阿芙送去李棄哥那去了。你說~“
崔冰棠胸口一陣疼痛,一個急剎車把車停到了路邊。捂著胸口大口喘氣,大壯和二狗擔憂的看著崔冰棠。緩了好一會,崔冰棠冷著臉說:“從此以后,不許在我面前再提他!”
二狗還想替李棄說兩句,被大壯攔了下來。
胸口像是被箭再次穿透般的疼痛。崔冰棠深深吸氣,又緩了許久才重新發動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