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安靜的女孩,從小被目為怪人,除了感性的情緒外別無存在的意義。然而,當父親和妹妹逐漸離去的時候,我發現我除了多愁善感之外一無所有——所有的只是抑郁的乖僻缺點。我能原諒他們的離開,可是我不會原諒自己。
加上一點科學式的簡述,也許我是個抑郁癥患者。我記事的時候就多愁善感,還特別喜歡哭,又體弱多病。我還記得上學那會兒,寫錯詞語被罰去黑白上站著,哮喘病犯了,就一直咳嗽老師都不給我請假,于是我就站在黑白上挨了幾棒子之后一直咳嗽,直到咳破了喉嚨,出血了老師才叫我下去。
我生而體弱多病,兩歲的時候還不會走路,只是說話比較早,剛剛學會走路又患有遺傳性哮喘病,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不能跑步,不能笑太大聲,不能太激動,但我還是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分外堅強的人。
2016年的最后一個假期,我被醫生推進急救室。
主治醫師看到我那息肉團子的CT后,問了一句話:“現在還能呼吸嗎?”
我的媽媽,那個美麗的婦女答:“不能,平時都是用嘴巴呼吸的。”那個三十多歲的醫生,倒吸一口涼氣,一字一頓地說:“正常情況下,一般人到你女兒這個地步,差不多都會出現幻聽了。”
他們進行這段對話的時候,我只是屏著氣,盯著給我打麻醉的醫生,死死忍著,沒有難過,也沒有不難過。
在急救室待了一天。醫生跟我媽媽確診是鼻竇炎晚期。急救室應該就是地獄的第一間門,一扇隨時開啟的自動門夾雜著寒冬的冷風,隨時送病危病人進來。
我的病友是個小姑娘,還有兩個阿姨,雖然都躺在病床上,但看看似乎都比我的精神好很多,至少不是痛得身體紋絲不能動。然而,就是這個小女孩,中午十一點大張旗鼓地被送進來,躺在我身邊不足一張床寬的地方,不等我有精神打個招呼,隔天醒來就被哭聲吵醒,聽媽媽說那個小女孩因為白血病去世了,看到一襲白單覆住一個人的輪廓。不用媽媽提醒,我知道那個人匆匆走了。
也是那次,我學會了多與人說話,因為我發現,世間有太多來不及……
我知道了人的渺小,知道生命中躲不開的太多了,知道很多人僅僅活著就付出全部力氣,知道這世界很少講道理,很少有規矩,很少理性、明慧、正直,很少潔凈、柔軟、溫暖,很少舒適,很少如意,很少自由自在,路無荊棘……我知道雷雨和人心的莫測,知道人只是偶爾有靈魂,知道僅僅像個人那樣活著都不容易。就是因為這些知道,我才開始寫作,點起燈盞,寫下囑咐,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珍惜身邊的人,這世上所有避不開的壞人和負面事物里,總有一兩個人一兩件事值得也可以用心用力。我總是希望自己自私一點,除了為別人活著,也要為自己活著。
發現我以前很少說話。每次經過老師不耐煩的重復念了兩三遍名字,我才答應。我怕上學,怕見親戚。外公外婆嘗試教我見到人要打招呼,可是從來沒有成功過。在小學呆了六年,去中學報名我都還茫然,還要爸爸陪我去。爸爸天天背我去街輸液,幾乎每個星期都會去,可是再去,我仍然怕輸液的醫生叔叔。怎么說呢?在大家眼里里,我等于一個怪人。
我上學的時候呢?有個愛好,手里拿著圓珠筆,翻著書,不會讓書干干凈凈,老是在書頭上畫姑娘。我經常研究畫畫,也非常感興趣,每次鉛筆一著紙的時候,吧啦吧啦的,不一會兒課本上就勾勒出一個女孩的臉來了,然后再是大長袖古裝衣服,姑娘呢永遠都是正臉。平時上課都在畫,畫的時間長了,熟極而流。可經過很多事我開始不沉迷畫畫,雖然畫畫治愈了我無數時光,但我明白人間是旅行,我要溫暖可以暖熱的方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