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車停在濱河大廈的樓下，給景詩伽打了一個電話，她是我的助理。景詩伽畢業于遼寧大學法學院。在東三省如果說道法學院，那么你能想到的就是吉林大學法學院和遼寧大學法學院，不作他想。景詩伽是一個缺點必須努力發現的孩子。她有著勤奮的工作態度，嚴謹的學術精神，漂亮的外表，而且富有正義感，并且勇敢善良。所以如果提到缺點我們必須仔細查找。嗯，說話太直接，偏愛攝影，喜歡外表漂亮的東西，多少有點兒虛榮心不是那么強烈。

“你下來一趟，幫我干點兒活兒。”

不一會兒景詩伽小跑著向我的車奔來，陽光下的她就像一只歡快的小鹿。然而令人遺憾的是小鹿可能快失業了。我每次都把車停在相同的位置。不單單是這樣，我喜歡所有以前的東西。我喜歡我的舊衣服，舊包，舊家電，還有茶壺。我不喜歡換新。所以小鹿可以輕松地找到我在哪兒，想都不用去想。當然不是我想換掉她，而是我們這個律師事務所的控制人要變更了，我也可能離開這里。但是我不能帶著她走，因為我沒有足夠的案源養活一個助理。在現在這個所，助理的工資是所里開的，然后把他們配給律師。而不是律師支付助理的工資，其實在我們這個行業，律師支付助理的工資是普遍現象。

“我想你知道要發生什么事情了吧？你消息應該比我靈通。”我對景詩伽說。因為我從一個月前就轉作專職律師而不是授薪律師，專職律師其實是律所的合作者，請注意不是合伙者，所以不是天天來所里，自由度非常高。

景詩伽多少神情有些暗淡“合伙人拉垮了唄！”接著便是開啟了吐槽律所的模式。什么報銷不及時呀，人才得不到重用呀，對執行主任穆翼繼制約過多呀，等等等等。其實她說的我都知道，畢竟我曾經是這所里的授薪律師。

“你有什么打算？曾叔沒有能力帶你走，很抱歉。”

“叔你不用為我考慮，抱歉啥？你這案源少不說，你還挑得厲害。委托人路數不正都是不接案的理由。我早知道要想吃上飯，不能跟著你。”這就是她直接的說話方式，可能她也感覺這話不妥，所以說“叔你在手的案子怎么辦？”因為她說的都是事實，所以沒有辦法把話拉回來或者安慰我，只能岔開話題。

“陳永貴案已經結案，我今天向所里歸檔。薛愛珍案我會為所里做完再走。主要是高橋日化案有些麻煩。”

“是呀，畢竟是上市公司的大案子！”

“得從哪個角度看，其實涉案標的額并不大。但是是系列案件，要分成一百個小案件來作。很難在短時間內完成。而且當初接案的不只是我，還有孫琳老師。這就不能不和她協調一下。”看著她擔憂的神情，我有接著道“不管怎樣我都還能應付。你呢？”

“老穆給我安排了工作了，你放心。”

由于在那個時候我對于穆翼繼還不是特別了解，雖然第一印象和與他共事的經驗來看，他人品還是不錯的。但是我這個人疑心病非常重，并且確實把景詩伽當做自己的侄女，所以接著問道：“具體是什么？”

景詩伽知道我又犯了疑心病，笑了笑說“畢竟我也是學法律的，而且在你這個前國企首席風險官的手底下干了一年，會保護好自己的。我是去石文龍那里作他助理。”這個石哥我還是知道的，他跟我是同一所大學畢業。他是我正經的師哥。人品很好，最主要的是客戶主要是國有銀行的民事案件。國有銀行是正規得不能再正規的機構，師哥也算自己人，民事案件風險確實比刑事案件低。這回我的確放心了。

“我今天來是要拿走高橋日化的案件材料。”我開始進入正題。

景詩伽聽到這里吃了一驚“叔，這不合規矩吧？”

“我知道高橋日化是跟所里簽的合同。你也知道現在所里情況復雜，合伙人關系緊張。當初我和孫老師接案子的時候，由于當事人是直接找到我的，而不是律所或者合伙人，所以算作律師的案子，律師費需要扣稅后80%給律師。還因為工作量龐大，我作這案子很有可能作不了律所分配的案子，所以管理層意見很大。你知道我疑心病重，證據原件在律師手里本就是大忌，現在律所又是這個情況，而且又不是他們當初愿意接的案件。你叫我怎么能不擔心證據的安全？先拿到我手里，確保安全再說，高橋日化遠在杭州，又不能將材料反給他們，畢竟既然答應了給人家解決問題。無論我個人命運如何，案件必須推進。即便是我不在人世了，也不能辜負囑托，何況只是小小的困難，我沒有道理退案。”

景詩伽擺擺手“我就不喜歡你這么說話。說吧需要我作什么？”

“證據都在我的柜子里，我只需要一個搬運工。當然你不是理想的人選，但是我別無選擇。”材料確實太多，而我的搬運工作必須迅速，因為我的確不知道某些人會不會提出不同意見。而平時跟我最合拍的“自己人”也只有她，律所其他人未必愿意幫忙。

但是是我想多了。我們把袋子拿上樓。律所的其他人聽完我的來意，紛紛幫忙，那么大量的材料居然十五分就搬運完畢了。就連內勤和財務人員都幫忙動手，這是我沒有想到的。我這個人呀！一直很孤獨，孤獨得都不再渴望熱鬧，孤獨得甚至不再渴望希望。但是即便是獨自生活，人和人之間還是有真情和道義的，只是我們不能時時刻刻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