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其人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戴著面具,也只有日本的藝妓的粉底厚度可以與之媲美。當然我看見她的那一刻我還不知道她就是李雪,蔣欣銘的老婆。接著面具人向我這邊走過來,隨之而來的就是足可以驅蚊的香水味道。高檔香水淡雅,那是抹得少淡雅,如果多了就變成“抹得騷”了。那味道就變了,非但不好聞而且讓人作嘔。我在化工廠身經百戰,今日方知一山還有一山高,對于沒帶防毒面具來大是后悔。但是轉念一下,防毒面具說不定也無法擋其味兒,怕只是只有氧氣呼吸機才成。
她走到我的桌前冷冷地道“您就是曾律師吧?”一副欠了她錢或者偷了她男人的表情。我是真不想答話,但是苦于干了這營生,沒得奈何。“正是在下,您請坐。”
李雪把一只黑色的圣洛朗的小皮包放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您喝點兒什么?”我問她。這里是上次我見李偉的地方,宮紅開的咖啡廳。
李雪不慌不忙地從黑色圣洛朗中拿出了一個煙盒,從里面取出了香煙,夾在兩指之間送到口中,看著我。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是佯裝不知。“還是果汁吧,豐富維生素,對身體好,也去火。”她見我沒給她點煙,臉上露出了鄙夷、嘲諷、與不屑的合集表情包。然后自己從黑色圣洛朗中拿出了打火機點著了香煙,向我這邊吐出了煙圈。接著淡淡地說道“我們開門見山。待會兒我還要去做美容。百分之一怎么樣?”
她這么說當然是在跟我談民事部分的賠償額,百分之一當然是給我的提成比例。我笑著搖了搖頭。她眉頭微皺,可能是害怕皺太久會有皺紋,不好找下一個長期客戶,所以一閃而逝“百分之二,不能再多了。”
我還是搖了搖頭“李女士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我只代表當事人的父母來跟您敲定民事部分的賠償總額。至于敲定以后,在什么時間,以何種方式支付賠償款,或者賠償款是否附加其他條件,當事人的父母會電話跟您再定。至于其他的事情,在下不想干,也干不了。”
李雪應該是有些驚訝,但是隨即恢復了嘲諷的語調“要不您說個比例。”然后把手伸了過來。我知她是想讓我在她手心寫出比例。這樣她即使有錄音也沒有證據留下,即便有錄像也不能直接說明問題。
“我老婆管我很嚴,我也很怕她。其他女人的手在下不敢碰。”我微笑著說。
李雪尷尬地把手伸了回去“給臉不要臉!”這句話聲音很小,幾乎難聞。這個時候服務員端來了一杯水放在李雪的面前,道了聲“請用!”這是宮紅的規矩,客人進店后,如什么都不點只是坐著,就要給一杯水喝。
過了一會兒,李雪見我沒有說話。“那你說多少?”
“一百個。”我道。
李雪騰地站了起來,作勢拿包。但是見我沒有任何反應,腦太晃了一圈,伸了個懶腰。“最近可能是坐久了,渾身發緊。”看我還是沒有反應,她接著道“后背尤其緊,要不我們去找個地方捏一捏?”這“捏一捏”是重讀,然后拋了一個媚眼笑道“當然我不在乎誰給我捏。”她把“誰”字也咬得很重。
我看著店外的人來人往淡然道“您是聰明人。自古響鼓不用重錘,我想我們不必浪費彼此的時間。”
她聞聽此言冷笑道“我家那位,一年就能賺六十多個。曾大律以為如何?”
我正正地看著她,喝了口水“在下以為逝者難追,生者猶在。標準確實是有,但是達不到又當何如?”我指著外邊的人來人往“這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貧窮有富貴,情況各有不同。龔先生夫妻無甚財產算是貧窮的。房子僅僅一間,且不論還是夫妻共有。就單是單一住房,也是麻煩。而且即便不是單一,對于房子的執行也本就麻煩。騰退的工作非執行局一庭之力而不可,而且還需要一組法警配合。調動如此多的人手,便需要有人居中統一協調。此人也必是領導之流。不是不能,而是耗時長且不說程序相當……”
李雪有些不耐煩“您打住,就是沒得談了唄?”
“談還是有得談,但是空間不大。”
李雪明顯喘氣有些粗“算我倒霉!”拿起名牌包包,騰起便走。
過了幾天她打來電話,咬定了110個。我跟龔磊的父母商量了一下,同意了這個數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