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歲到18歲，那是中小學時期，那時……是有幾次暈倒，而且其中有四、五次都是在學校暈倒的，被老師送到醫院去……

方曉青蹙眉回憶著，那神情落在萬曉青眼里，以為她是有所顧忌，不愿提起往事……也就不再追問，轉而坐在床邊，微微嘆口氣道：“不說算了，我也不問你了，嗨，你說咱們小時候在落霞村，家家生活都那么苦，頓頓都是紅高粱貼餅子，也沒見你暈倒過，怎么回到城里了，生活條件好了反倒動不動就暈倒呢？我也是一時好奇……算了，不說這個了，你好好休息，爭取一周后能徹底恢復健康，那樣還有可能參加第三批的長城考古。”

聽到這最后一句話，方曉青馬上很自然地問：“為什么不是第二批？”

“第二批的名單已經定下了，三天后就出發。這兩天他們都在做體能訓練呢。”萬曉青淡淡地說。

方曉青心里又有了些不安，帶著歉意說：“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和小柳至少能參加第二批吧，到底是我拖你們的后腿了……”

“你這是什么話啊，還說什么對不起，哪兒那么多的事啊，你怎么活得這么累呀？我是自己不愿意跟前兩批去，而且院里也是這么安排的。這跟你有什么關系？你干嘛總是這么小心翼翼的，總是那么客套、疏離，你還是沒有把我當作好朋友……”萬曉青說著，似乎還委屈上了。

這，這有什么可委屈的呢？我說的是實情啊，同事耽誤了工作來照顧自己，總是要感謝一下的，何況是這種難得的考古，拖累了別人，即使是好朋友，也總是應該表示一下歉意的……方曉青實在是不理解對方的委屈所從何來。

可，看著萬曉青眼里濕潤潤的，似乎要掉眼淚，一副真心被辜負的樣子，她立馬受不了了。

方曉青連忙拉住萬曉青的手，著急地說：“怎么會，我當然是把你當作最好的朋友的……你不知道，這些年沒有你的音訊，我的心里都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一塊什么似的……”

萬曉青破涕為笑，撅嘴嗔道：“沒那么夸張吧……”

方曉青緊緊握著萬曉青的手，眼中閃爍著真摯的情感。“真的，萬萬，你對我來說可不僅僅是一個朋友。你知道的，我們一起走過了太多，幼年、大學時期，分享了歡笑和淚水。沒有你的時候，我的生活就像失去了一種顏色。”

嗯，這才象好朋友說的話嘛！

萬曉青心里一下就舒坦了！

她輕輕拍了拍方曉青的手，微笑道：“方方，你說的太感性了。但我也得承認，這些年來，我也一直懷念著我們在一起的時光。只是我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包括我們之間的感情。”

方曉青搖搖頭，眼中滿是感慨。“時間可能會模糊記憶，但它絕對不能抹去我們之間的情誼。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你。”

萬萬嘆了口氣，“其實，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在落霞村時，我總是欺負你，有一次還用斧子把你的手給砸傷了，流了很多血……那時候的我，真的很壞！”

原來，那不是夢啊！

方曉青的腦海中一下出現了清晰的場景：兩個同樣穿著破舊衣服的曉青正蹲在大媽家的院門前玩土，萬曉青突然站起來走開，從門邊拿了一把斧子過來，雙手舉著向自己正在扒土的小手砸了下來，頓時鉆心的疼痛、血肉模糊的雙手……她哇哇大哭，舅爺出來還踢了她一腳，還是大媽把她領回屋，給她清理傷口，當時兩個大拇指和一個食指的三個手指甲蓋兒都掉了，后來竟然重新長出來了……

愣了下神，方曉青才從回憶中清醒過來，輕快地說：“我早就原諒你了，我那時認為你不知道斧子有那么大的威力，我覺得你是無意的……那時你那么小，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如果你不說，我都忘記那件事了！再說了，那時只有你跟我玩兒，你是我幼年唯一的朋友。”

萬曉青反過來緊緊握住方曉青的手，“不，雖然那時還小，但是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知道嗎，在落霞村，小孩子都是聽大人的話的，是大人們嫉妒你比他們的孩子出色，就說你是沒人要的野孩子，不讓我們跟你玩，而我……我因為總被爸爸打，就把怨氣撒在你身上了……所以，對不起！我為童年的我向你道歉！”

方曉青有些意外，一時間愣愣的……是大人們嫉妒你比他們的孩子出色……竟是這么個原因！原來是這樣啊！

一些清晰的畫面在方曉青的腦海中閃回……

下午，村中的主路上，幼年時的自己學著青蛙的樣子跳一下，說一句：“我是小青蛙……呱呱……”于是，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學著自己的樣子，咕咕呱呱地邊跳邊喊：“我是小青蛙……呱呱……”

傍晚的場院上，村民們都在乘涼，幼年時的自己抬頭看著圓圓的月亮仿佛跟著自己的步子在移動，換個方向還是這樣，便驚喜地喊道：“月亮跟我走……月亮跟我走……”于是，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都跑過來，跟在自己身后，整整齊齊地邊走邊喊：“月亮跟我走……月亮跟我走……”

上午，村中的地頭上，……

后來，大人們就都過來拉走自己家的孩子，說：

“別跟她玩，走……我給你編螞蚱去……”

“走……我帶你趕集去……”

“她是沒人要的野孩子，不許跟她玩……”

是了，確實是這樣，后來就沒有人跟自己玩了，只有萬曉青還能跟自己一起玩兒，雖然自己總是受傷出些狀況，但畢竟是個玩伴兒，小孩子是最怕孤獨的呀……

方曉青輕輕搖了搖萬曉青的手，道：“沒事的，都過去了，那些小事是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的。”

萬曉青有些慚愧地說：“我以前告訴你，我們幼年時曾經一起度過美好時光……向你描述的美好童年是不真實的，我欺騙了你，我本意是想贖罪、想補償，想和你真正成為朋友……但我心中依然不安寧，因為我撒謊了……或許我一直都在逃避，逃避過去的種種。但現在看來，或許是時候面對了，我那時太惡劣了，總是欺負你。所以，我一定要跟你說聲：對不起！”

方曉青有些郁悶了，“還說我客套、疏離呢，你這么會兒都說了兩遍對不起了……”

“我那時那樣傷害你，說對不起是為了求得你的原諒……”萬曉青內疚道。

“好吧，我原諒你。其實你說的傷害只有砸手的事還有些印象，其它的我都忘記了，我只記得你是我童年唯一的玩伴兒……”方曉青真誠道。

萬曉青認真地說：“方方，不管發生了什么，我們都還在這里，還是朋友，對吧？”

方曉青微笑著點頭。“是的，萬萬，無論將來會發生什么，我們都會彼此守候。我們的童年都不太幸福，但我們只記得那些美好的時光就夠了，你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