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訶,明日我們?nèi)ラL衍山,酬金二十根黃魚?!?/p>
葉子訶聽到消息拿著手機從房門探出頭去見自己爺爺不在,走下樓將這消息告訴父母,葉父葉母聽到有雪家兄弟帶著便也放心讓她去。
葉子訶這些天總夢到一個看不清臉的男人滿身孤寂坐在崖邊撫琴,琴曲是葉家用于撫魂的《云漢》。她心里美滋滋想道,想必是葉家哪位先祖見她勤奮好學(xué)特意入夢,沒準(zhǔn)還能教她一些高級秘術(shù)。
美哉!
這夜她又夢到那人拉著她的手,哀泣哭訴。
“你怎么不來找我?”
葉子訶心生好奇反問著:“我認(rèn)識你嗎?”
那人默了默,聲音沙啞又痛苦的道歉著:“是我對不起你?!?/p>
葉子訶開著玩笑并扮鬼臉揚起雙手做著掐脖子的動作嚇唬著。她夾著聲音故作陰冷低沉好像怨靈那樣:“我是鬼啊~鬼啊,我好冤啊,你不怕我勾你魂嗎?”她一想到扮鬼嚇人立馬高興的不行,好不容易能嚇到人可要讓她好好玩玩。
不知道為何,她就是想逗逗這人,還感覺這人很親切——一種很熟悉的陌生感。
那人愣了好一會,突然滿是憤怒的大聲質(zhì)問道:“那你為何這么久才來勾我?讓我苦等n年?!”
葉子訶被問住,但忽然間又想作弄一下這人便溫聲詢問道:“不如,你逃我追?讓我吃了你,如何?”她又明顯感覺到那人一愣,也沒多想,甚至心里還暗自竊喜得意,看這人被她嚇傻了。
許久后那人才小心翼翼地輕聲道:“也好,依你所言?!蹦钦Z氣低微又小心聽起來好像連大氣都不敢出一樣,似乎唯恐呼吸太大把她吹走。
“無趣!”
葉子訶吐槽了一句,她還想說什么就被鬧鈴吵醒,她迷迷糊糊的按掉跳動不停的鬧鐘又蒙頭大睡準(zhǔn)備入夢去嚇唬那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鈴聲響起葉子訶接通電話,里面立馬傳出大吼聲:“葉子訶,你不會還在睡覺吧?!”
葉子訶慌忙從床上爬起來套好衣服背上背包麻溜的下樓從厚實的黑色實木大門里跑出去。
她看著車前一身黑衣手里把玩著一把匕首的年輕人縮了縮頭,灰溜溜的從另一側(cè)上了車。
駕駛位上是一位約莫二十五六歲一身海青色大褂民國風(fēng)的男人,他一臉平靜的將平板遞給葉子訶:“這是我們要去的地方,秋令給說說?!?/p>
雪秋令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奪過平板無情嘲諷著:“哥,你說這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像豬一樣能睡的人?”
“別鬧了。”雪千令語氣平淡的說道。
有這樣一位威嚴(yán)的大師兄在,她可不敢和二師兄瞎鬧騰。
雪秋令語氣拽拽的,葉子訶壓著心中的不滿,悄咪咪的招出自己養(yǎng)的小精靈去扯他的頭發(fā)
雪秋令忽然笑了一聲從后腦勺處揪出一個尖耳碧眼碧發(fā)一臉委屈的小精靈,小精靈滿臉委屈眼淚汪汪的望著葉子訶。雪秋令哼了一聲將小精靈丟進(jìn)她懷里嘲笑著:“就這點出息本事!”
小精靈立馬趴到葉子訶脖頸處委屈的哭唧唧著。葉子訶敢怒不敢言,只好摸著弱弱的頭發(fā)安慰著。
大約一小時后,車停在山上,三人翻過一座山尋到山腳挖開石板走下石階。
約地下五米處深的洞穴中三道光柱射進(jìn)洞內(nèi)打破這沉寂許久的黑暗。
洞穴隨著生人踏入后冒起絲絲寒氣,直入身骨。
“子訶,把蠟燭給我?!毖┣Я疃自谝慌钥睖y地形朝葉子訶伸著手喊著。
葉子訶聞聲立馬從身后背包里掏出幾根蠟燭遞給雪千令。
身后背包里盡是符箓、朱砂、墨筆等物。
雪秋令抱著雙臂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拥教幾咦呖纯矗鰜硗嫠频摹?/p>
“秋令,將羅盤、墨盒給我?!毖┣Я畎攵自诘貙⑾灎T點燃在一旁繼續(xù)說道,“子訶,在兌位方向走三步將稱陀置于燃燭之上。”
雪千令看著葉子訶布置好一切一手托著羅盤一手掐算,準(zhǔn)備找入口的方向。
只見羅盤天池內(nèi)的磁針毫無章法急速旋轉(zhuǎn),原本陰冷發(fā)寒的洞穴此時變的更冷了。
那兩束黃色的燭火一下變成幽綠色好像索命的幽魂一樣在搖曳。
雪秋令看著這詭異的場景心里直發(fā)毛,直接躲到雪千令身后。
雪千令此刻心里直打鼓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看向兌位的葉子訶喊道:“子訶,快開一卦?!?/p>
葉子訶盤坐在地上不一會便滿頭大汗,好一會才睜開眼吐出一口濁氣看向兩位師兄道:“大兇!”
“快走?!毖┣Я钜幌抡酒饋砝鴥扇送饷媾埽涣隙囱ㄌ槭敝蓖略矣謱⑺麄?nèi)吮苹卦帯?/p>
葉子訶看著那兩束微微搖曳綠色的燭光心里直發(fā)怵,她仿佛看到一道身影在朝她招手:葉子訶,過來呀、快過來呀!葉子訶目光渙散挪了幾步朝那邊走去。
雪秋令見到她那不對勁的樣子急忙將她拉回來,將一張符貼到她背上并拍了一掌臉上滿是嫌棄與鄙夷:“丟人!”
雪千令看著他們現(xiàn)在所處之地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到他爸來救他們,他們現(xiàn)在只能等。
葉子訶看了下時間,現(xiàn)在是晚上八點多了,無奈的靠在石壁上休息,不一會夢里出現(xiàn)一個人影拉著她的手。
葉子訶被嚇醒就看到自己的兩個師兄還在熟睡,悄悄起身看有沒有其他路可出去。摸索了一陣葉子訶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聲罵道:“煩死了?!?/p>
她靠在石壁上,不料觸動暗處的機關(guān),石壁上赫然出現(xiàn)一道石門,葉子訶一下跌了進(jìn)去。
她重重摔在地上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摔碎了,每呼吸一下都覺得全身疼痛不已,等著疼痛緩解了會才扯著嗓子大喊道:“師兄們快來救我,我要掛了。”
外面?zhèn)z人被石門開啟發(fā)出的聲音驚醒,看到葉子訶一下跌進(jìn)石門后,石門又快速閉合不留一絲痕跡。
兩人在石門外急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絲毫沒辦法打開。
雪秋令氣的一拳砸在石壁上,石門再次開啟,兄弟倆相視一眼跳進(jìn)去,扶起躺在地上疼的直呻吟的葉子訶。
兩人扶著葉子訶進(jìn)入墓室,墓穴精美奢華上空點綴著二十八顆小夜明珠,正中央鑲嵌著一顆白色夜明珠為北斗星之首。
這……這墓穴不就是他們要尋的地方嗎?
雪秋令看著墓壁上熟悉的文字扶著她走過去:“你看這是不是你葉家的文字?”雖然他不認(rèn)識卻見過葉子訶用古字抄寫過幾篇葉家家訓(xùn)。
葉子訶看著墓壁上熟悉的文字哭喪著臉心道:這下完了,挖墳挖到自己祖宗了,要是讓我爺爺知道,家訓(xùn)非讓我跪著抄個七八百遍不可,搞不好還有棍燒肉。
葉子訶摸著下巴看著墓壁上的文字,這字和自己寫的有些像??!好多都因年代久遠(yuǎn)而變得模糊不清。
她看著壁畫上簡陋的羅盤鬼使神差的伸手撫上。不料劃破了手,沾在壁畫上被吸了進(jìn)去。
那一刻,葉子訶只感到天旋地轉(zhuǎn)一下癱軟在地失去意識。
三月初七的午時。
古炎京都長寧,城西大牢,牢役押著一群蓬頭垢面的囚犯走出來。
一個月前,葉大將軍葉敬重因通敵下獄,葉氏全族被拉至城外十里坡準(zhǔn)備在午時三刻行刑斬首、昭告天下。
馬車兩側(cè)的百姓臉上盡是焦急痛苦之色,他們看著里面穿著囚衣的人卻無絲毫營救之法,有的甚至已經(jīng)在掩面而泣。
“冤枉啊!”
不知道誰帶頭喊了一聲,百姓紛紛跪倒在地大喊著:“冤枉啊!請皇上徹查!”
囚車不停,沉重的木制輪子轱轆轱轆的滾過石頭鋪的路面,如同從眾人心坎上滾過一般,搖搖緩行。
很快到了城外,葉敬重跪在馬車?yán)锍蛟诘厣系陌傩锗嵵匾话荩瑵M臉堅毅站起來走下囚車、走上刑臺。
高臺上的行刑官身著一襲黑色官服,他看著下面穿著囚衣的人眼里滿是陰鷙與得意,他努力壓著上揚的嘴角與臉上浮現(xiàn)的“喜色”。
他心里現(xiàn)在極度瘋狂——就想看著那一顆顆頭顱從那不肯彎曲的脊梁上滾落在地。
這——可能就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樂趣了。葉敬重啊,葉敬重你也有今天吶!
李三充看著葉家眾人整整齊齊的跪到刑臺后才慢悠悠起身,背著手踱步走到葉敬重身旁彎著腰一臉獰笑。
“放心上路吧,我會幫你照顧好你女兒的!”
葉敬重抬起頭來掙扎要站起來卻被身后的人一腳踢倒在地,葉敬重滿臉怒色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大罵道:“畜生,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本官且等著!”
一旁的衙役走到李三充身旁躬身一禮:“大人,午時三刻已到。”
李三充走到上方一臉輕蔑的看著下面拿出令牌丟在地上大喊一聲:“斬!”
原本萬里無云的晴空瞬間變得烏云密布雷聲滾滾。
周圍一片喊冤聲。
劊子手手起刀落,熱血噴出灑在刑臺上將周圍染紅一片,鮮紅的血液浸泡著劊子手腳下用木頭搭建的刑臺,頭顱滾落一地。
葉敬重瞪大的眼睛上滿是血跡,一頭黑發(fā)浸泡在血液中。
大雨傾盆而降,沖刷著滿是血污的地面。
人群中一個胡子拉渣滿臉憔悴的壯漢轉(zhuǎn)身離去。
一路過的老坤道看到這一幕直搖頭。
葉子賀跪在丞書房外不停的磕頭求饒,糊的滿臉是血,額前血肉模糊。
她求皇帝饒恕她的家人、放她家人一條生路。
午時三刻已過,城外參與行刑的禁軍騎著快馬帶著人頭來到皇宮。
葉子賀看到禁軍手里拎的方盒跌坐在水里,雨水凝集成珠從方盒邊角落下重重砸在地上,濺起水花。她擦干眼淚慢慢站起來,眼里滿是死意,轉(zhuǎn)頭猛的撞向一旁的柱子。
丞書房外候著的公公見到葉子賀這個廢后撞柱走過去探了探鼻息,進(jìn)氣少出氣多。一揚拂塵示意周圍的禁軍將廢后拖回冷宮。
夜使君端坐在丞書房內(nèi),恐懼與愧疚好像一雙瞧不見的大手牢牢抓住他的心臟,又好像一只大錘不知從哪里重重砸下來,砸痛他的心房。
他聽到門外撞柱的葉子賀被人拖走卻無能為力,也不敢出門去瞧她一眼。
他用力咬著下唇,血腥味溢滿整個口腔,手里的狼毫筆被折成兩段木刺扎進(jìn)手掌中卻不及心口處的疼痛。
葉子賀被輕輕放冷宮的地上,他們卻未發(fā)現(xiàn)這廢后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原本已經(jīng)死去的人慢慢坐起來。
葉子訶只感到自己頭痛欲裂,前額和頭頂好像被擊碎一樣。她顫抖著手摸上,額前傳來的巨痛讓她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
“嘶”微干的血痂?是誰打的她?是誰???
一段不屬于自己的記憶涌入到腦海中……
古炎國昭雍帝二年。葉子賀,葉大將軍嫡女年十六,為當(dāng)今皇帝的廢后。
一個月前,葉家被當(dāng)今攝政王按了個罪名于今日滿門抄斬,一代忠烈只留葉子賀一人在這世間。
葉子賀被皇帝打入冷宮在丞書房外撞柱身亡,老太監(jiān)冷喪著臉讓禁軍將她拖回丟在冷宮。也不找人醫(yī)治。
帝后二人竟從未見過面。
葉子訶看著自己消瘦如細(xì)竹不停顫抖的手自言自語道:我……,我這是在哪里?我不是和師兄在墓里嗎?
一股濕熱順著腦后方流下,葉子訶撕下自己里衣的袖口忍痛捂在頭上,顫顫巍巍的從地上站起來,準(zhǔn)備找些干凈的紗布將自己的頭包好。否則沒過多久,她便因失血過多而死了。
葉子訶暈暈乎乎的,看到眼前似乎有人朝她走來。踉踉蹌蹌的朝門外走去,不慎被門檻絆倒,再次摔暈過去。
“死了。”
“死了就丟去亂葬崗!”傲慢無禮、冷漠無情的男聲在一旁響起。
郊外深夜里,一旁的小樹林黑漆漆的,大風(fēng)刮來隨風(fēng)擺動幾下好像一只在搖曳的鬼。
“吱吱”
一只手掌大的老鼠爬上一具女尸,它聞到了血液散發(fā)出來的腥味。
痛感從手上傳入大腦,那具尸體睜開眼睛將手中的老鼠一把捏住,老鼠不斷掙扎著,最終垂下頭去。
葉子訶用力咬破老鼠的皮吮吸著血液。她現(xiàn)在體力耗盡,身體也異常難受只想閉上眼睛躺著。
血液下肚,她感到自己的體力稍微恢復(fù)了一點。
“不,我不能待在這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葉子訶努力從死尸堆里爬出來,但她卻不知這堆死尸與她現(xiàn)在的這具身體有著血緣關(guān)系。
“有人嗎?救救我,救救我?!比~子訶用力喊著,可她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了。
夜使君帶著自己的暗衛(wèi)偷偷來到亂葬崗,想將葉氏一族的遺體安葬好。
走近那堆尸體,只見尸體一旁趴著一個蠕動著的人,再想起年幼時許月華講給他的僵尸故事夜使君嚇得身體都僵硬了。
“救我。”待聽到那人說的話后夜使君才確定那是個活人,難道是葉子賀?
夜使君抱起葉子訶和自己的暗衛(wèi)連飛帶跑的往莊子跑去。
“撐住葉子賀,你還要為你的家人報仇?!?/p>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葉子訶迷迷糊糊醒來,眼前朦朦朧朧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我是瞎了嗎?”葉子訶心里滿是驚慌與恐懼,摳著自己的眼睛:“不是的,不是的,這怎么可能?我這是在哪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要在這里。”
郎中看過后用葉子訶聽不懂的話說了幾句便離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