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序垂下手,目光掃過所有便簽紙,大致把上面的內容都看了一遍。松田陣平總結的是重要細節,果然有松田這樣聰明的監護人,很多時候能幫大忙。
“序小姐,睡了嗎?”手機接到簡訊。
“沒有,綠川,我馬上下來”黑澤序回復,從自己的思緒中脫離出來,她把便簽紙又掛回墻上,便下了樓。
此時的福山志明他們已經離開了,一樓只有綠川光一人。
綠川光正在客廳掃地,看黑澤序下來就出聲提醒:“序小姐,上次那件睡衣上沾的血洗不掉,我就買了件新的,不同的款式,你試試合不合身?”
“哦”黑澤序拿起裝衣服的袋子,便上樓。
洗完澡,舒舒服服的穿上新睡衣,頭發也懶得吹,隨意擦擦,就趴在床上看電腦,把生病期間沒做的資料都分類處理。
正專注著工作,門外傳來敲門聲,黑澤序喊了聲“進”就繼續投入工作。
綠川光從門外走進來,手上端著冒熱氣的熱牛奶,將熱牛奶放在床旁柜子上,綠川光正想出去,就瞥見黑澤序濕漉漉的頭發,不時還有水珠從發梢滴落。
而造成這一結果的黑澤序,還在忘我的專心工作。綠川光氣不打一處來,序小姐本來身體就差了,還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體。
想著,綠川光直接揪起黑澤序睡衣后領,把黑澤序提了起來。
突然的反應!黑澤序手指遠離鍵盤,驚訝的抬頭,正對上綠川光那雙有些不悅的貓眼。
綠川光平時對誰都是和和氣氣的,露出這種表情,黑澤序覺得很不美妙。
果斷選擇賣乖,黑澤序巴巴道:“綠,川?你還好嗎?”
綠川光見到黑澤序的反應,表情有些許松動,但還是強調道:“序小姐,怎么不吹頭發?晚上吹到風,明天頭會痛的”。
“我馬上吹,你先別生氣”黑澤序此時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不時抬頭觀察家長的反應,語氣都帶著些試探意味。
綠川光也拿她沒轍:“我幫你吹吧,序小姐。唉,太不讓我省心了,這樣我怎么敢放你一個人在家?”
“不至于吧,綠川”黑澤序企圖挽回一下自己為數不多的人設。
綠川光沒一會兒就拿了吹風機走進來,語氣柔和許多,苦口婆心道:“這么大人了,也要學著點照顧自己啊”。
“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吹風機被打開,房間里沖刺著吹風機運作時的“嗡嗡”聲。黑澤序難得的乖巧,就這么任由著綠川光撥弄她的頭發。
她剛剛是真的被嚇到了,一向待人溫和的綠川,第一次露出這么恐怖的表情。黑澤序也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她敏銳察覺到綠川光,表面下的心事重重。
或許她要借助這次機會,跟綠川談談才行,如何在不違反人設的情況下,合理引出話題?
黑澤序沉思。
思考著,身后人驚呼:“序小姐,你的頭發…是不是白了?”綠川光的話語滿是不確定。
“有一兩根白頭發很正常,沒必要大驚小怪,綠川”黑澤序反應不大。
綠川光猶豫片刻,關上吹風機,從一旁拿來鏡子遞給她:“你看看吧,序小姐。”
黑澤序接過鏡子,朝鏡中自己看。臉色不太好,有些慘白,金色的中長發垂在肩上,發梢從金色漸變為白色,已經不能用一兩根來描述了,幾乎滿頭金發都如褪色般漸變為白色。
還好她的頭發顏色本來就較淺,不仔細看,也不明顯。
為什么會這樣?她說不清,遺傳?缺鈣?還是別的什么?不過若是真要歸咎的話,算成CHB實驗后遺好像也合理。
“問題不大,不用太在意”黑澤序僅掃了一眼,便移開目光。僅僅只是頭發白了,在不影響生活的情況下,她不介意自己的另類,反正她的眼睛已經有夠出眾的了。
綠川光扶額,有些頭痛。序小姐似乎完全沒意識到這背后的健康問題。
“綠川。你狀態很不好,出什么事了?”黑澤序轉移話題。
在轉移話題這一方面,她是專業的。
綠川光微微一愣,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回道:“沒有,只是有點累。”
“你瞞不過我的,跟我說說吧。就算我幫不上忙,說出來心里也能好受些。”黑澤序的語氣中透著一種篤定,似乎對自己的直覺很有把握。
綠川光沉默一會兒,眼神有些迷茫:“我不知道,只是覺得有些事情做的不夠好,心里有些過意不去。”
話剛出口,綠川光就多少有些后悔。他這么一個成年人,跟小孩子談心,未免畫面帶點搞笑,但現在他也笑不出來。
“你清楚,我向來信你。”黑澤序語氣淡然,微微一頓,繼續說道,“若你想說,便說。無論何事,我都會在你身邊。”
黑澤序直接無視掉腦海中的ooc警告,維持著面上的冷淡,眼神專注的注視著綠川。
顯而易見,他的眼神開始動搖:“我…我感覺自己很沒用。很多事情,我明明想做好,但總是做不到。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做好這些事?”
哪些事?黑澤序心中大大的問號,綠川一整天都呆在她身邊,每天幾乎都做著重復的事情,哪來的做不好?
她好像跟綠川不在同一個平臺上。這時候是不是要安慰一下?
“綠川,人都會有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的時候。但你要知道,你已經做了很多了。”黑澤序語氣平靜,目光直視著他:“你一直很努力,我清楚這一點。”
綠川光垂眸,眼神暗了暗:“我知道,但我還是過意不去”。
“你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我從不懷疑這一點。你總是為別人著想,努力將事情做到最好。你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不必對自己那么苛刻,綠川,偶爾也需要放松一下”。
聽了黑澤序的一番話,他只覺得鼻子酸酸的:“謝謝。”沒想到,表面看起來不近人情的序小姐,內心如此細膩。長大了啊。
黑澤序搖頭:“這句話應該是我對你說才對。謝謝你綠川,謝謝你沒有放棄我。”
綠川光愣住,內心浮起一陣暖流。這半年的辛苦都在這聲“謝謝”中不值一提,序這樣一個冷淡的人,愿意在他面前袒露誠摯,如此直求的話語,竟有一瞬,使他莫名想哭。
相處這么久,這好像還是第一次如此“靠近”真實的序小姐。而這次,序小姐也沒同從前那樣將他推遠。
黑澤序頓了頓,接著說:“很抱歉,我沒能及時關注到你的狀態。我會讓姐姐給你批假,辛苦這么久,綠川,你也應該去旅個游,放松一下。”
她的語氣又恢復了往日的疏離古板,像是想維護往日的形象。在綠川光眼里,這只不過是小孩子模仿大人的行為,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內心好受不少。
那無法與人言的苦衷,常壓的他喘不過氣。縱使他臥底身份已經暴露,他也不可能跟小孩子說這些。
那就到此為止吧。
“不用了,序小姐。我現在好多了,你能跟我說這些,我很開心”。綠川光又重新打開吹風機,終結了這次對話,黑澤序還想說些什么,硬是被打斷了話茬。
黑澤序有些郁悶,她連綠川光為什么煩惱都不知道,綠川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將黑澤序的頭發吹干后,綠川光心情頗好的出了房間。
聽動靜,估計回二樓忙活家務了。
想來這倒是件好事,綠川心里想開了,會好受些,在糾結為什么,只是一味徒增煩惱。不過該表示的黑澤序也會表示一下。
從書包里掏出許久沒有打開的白蘭地工作機,手機電量有些不足,黑澤序直接掠過那99+的工作內容,點開了綠川光的郵箱。
在她住院這半年,綠川光每個星期都會定期將她住院情況發到白蘭地郵箱上。
白蘭地,也就是黑澤序明面上有血緣關系的姐姐,在組織里,除了像貝爾摩德,和琴酒這樣看著她長大的人以外,鮮少有人知道白蘭地就是黑澤序。
為了坐實白蘭地這一馬甲,黑澤序費了好大功夫。她暫且不想輕易暴露。
[這么久以來,照顧序,辛苦你了,蘇格蘭。序她跟我提議,接你去旅游放松,這件事你怎么看?--------Brandy]
過了大約五分鐘,郵件才接到回復。
[客套話就不必了,序小姐能念著我,我自然很高興,去旅游的事就算了吧,我不放心序小姐自己在家。---------Scotch]
[還真是體貼呢,蘇格蘭,總算知道序為什么這么喜歡你了,或者你有別的想要的也可以跟我說。---------Brandy]
[沒有,序小姐從沒在物質上虧待過我,我知足了。-------Scotch]
好一個“知足了”,綠川還真是油鹽不進-_-||,那也行,她還有partc。
[也行,我沒意見。那說回任務,明天上午七點與黑月前往長野縣取回一枚情報U盤。黑月不是組織的人,與情報組接頭的事,還得你處理。等會我會把行動流程過一遍電子版給你。核實無誤后回我,再聊。------------Brandy]
[收到。--------Scotch]
接到肯定的回答,黑澤序將手機充電。她自然考慮到了綠川光不愿休息的事,也有了一手打算。
經調查,綠川光,原名諸伏景光,有個哥哥叫諸伏高明在長野縣工作。
就是不知道,綠川是不是伊達叔口中念叨的那個諸伏。
在不違反組織規矩的情況下,黑澤序不介意發發善心,讓綠川看看家人。她能理解綠川的辛苦,對于自己的手下,她愿意放寬些。
或許這次任務回來,綠川心里就踏實。
處理完綠川的事,將工作攤在一邊,黑澤序舉起小鏡子,打量鏡中自己的模樣。
很久沒照過鏡子了,乍一看,有些陌生,她以前是長這樣的嗎?
部分記憶缺失,使她產生了種現實生活的不真切感,唯有疼痛是她直面現實的窗口,拋開疼痛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證明自己活著。
算了,也不重要了。
頭發從發尾開始變白?有點不符合生理,也不知道是不是CHB后遺癥。
不過說頭發褪色的,她倒是想起個人。
黑澤陣,也就是琴酒。琴酒在以前的檔案中,頭發是金色的。金發的陣哥,她沒見過,也不難猜到。
黑澤陣身體素質不錯,就被組織選為藥劑試驗品。只是后來,藥物失控,Boss停止了琴酒身上實施藥物測驗的計劃,琴酒的頭發就變成了現在的銀色。
同樣身為實驗品,烏丸蓮耶從一開始為她取姓“黑澤”,就已經為她劃定與陣同樣的成長路徑。
有時,她甚至能從琴酒這個組織冷面topkill眼中看到,就連他都未曾察覺到的“憐憫”。
這令她感到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