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滇軍營地之后,得到了好消息的眾人又是一夜狂歡,不過長孫芷在嬴岳的幫助一下成功逃出了酒局,一個人找了個空曠的地方自己烤肉吃,而嬴岳本人就沒有這么幸運了,他被眾人牢牢捉住,瘋狂地勸酒。
翌日,長孫芷在姜勛的陪同下,先是給農(nóng)民們報了喜訊,便在他們感動涕零的歡送中離開,然后,就向著印國皇陵出發(fā)。
印國高祖乃是得了一頭巨大的蜈蚣相助得以統(tǒng)一印國,他便將之封為百足大帝,后來,在印國人民的口口相傳之中,百足大帝漸漸發(fā)展為自天上降臨的神明,權(quán)威不斷提高,在高祖逝世前夕,百足大帝在人們心中已經(jīng)有了至高無上的地位,是以,高祖最后迫于無奈,只得答應(yīng)信徒們的要求,皇帝可以更換無數(shù)次,但他們,必須絕對忠誠于百足大帝。
所以,說來可笑,本應(yīng)是印國歷代皇帝死后安葬之地的印國皇陵,卻讓一只異獸,安排在了他們之上的位置。
再次來到印國皇陵,那古老又帶著詭異的氣息,依然讓姜勛感到作嘔,不過畢竟還是得了對方的幫助才達成交易,他還是壓住了內(nèi)心的難受,嚴肅地陪同在長孫芷身邊,這時候他就不得不佩服長孫芷的定力了,臉上居然毫無波瀾。
他們一步步往皇陵內(nèi)部走,到了盡頭時,一個枯瘦的老人正閉著眼靜靜地等候著他們。忽然他猛地一睜眼,嚇到了兩人,隨后他就恭敬地跪下:“拜見神使。”
“毋須多禮。”長孫芷冷靜地回道。
“謝神使。”老頭悠悠地起身,他帶點諂媚地笑道,“不知老朽的助力,可曾幫到了神使?”
“那是自然,所以我特此回來感謝你。并把這個還給你。”長孫芷將令牌掏了出來。
老頭慢慢地走過來接過令牌:“既然幫到了神使,那就好。只是不知,尊神派神使下凡,就只是為了幫助那些賤民嗎?就沒有,提到老朽一行人?”
“放肆!”長孫芷怒道。
老頭見她震怒,連忙跪下:“神使息怒。不是老朽說錯了什么,如此觸怒神使?”
“他們并非賤民,”長孫芷彎下腰,壓迫感十足地說,“他們是和你一樣尊神的信徒,不過都是信徒,你不比他們高貴,他們也不比你卑微。”
“是,老朽知錯,所以尊神真的只是為解救我們的同僚,才讓神使降臨的嗎?”
“那倒也不是,尊神還讓我告訴你們。從此以后,神軍將解散。”
老頭抬頭,眼中又喜又憂:“尊神,是不需要我們了嗎?”
“非也,尊神念及你們世代侍奉他,其心天地可鑒,是以,他讓你們可以離開此地,不必再拘于皇陵之中,但若日后再有試圖褻瀆他的愚者之時,你們,便可再次集結(jié),替他消滅那些異端。”長孫芷深知,這些人的內(nèi)心是十分復(fù)雜的,他們渴望外面的世界,但同時,一代又一代傳下來的信仰又使他們不愿“被拋棄”,現(xiàn)在這樣,已經(jīng)是她可以想到最好的方法了。
老頭聞言,不禁老淚縱橫,狠狠地磕了一個頭:“老朽叩謝尊神,老朽叩謝神使!”
“起來吧,既然此事已了,那我便離開了。”長孫芷說完,轉(zhuǎn)身離開。
老頭依然跪著,恭敬地說:“恭送神使!”
等兩人走出很遠一段距離之后,才徹底松了一口氣,姜勛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不行了,下次我再也不要來這個鬼地方了。”
長孫芷亦是大口呼氣,解脫地說:“后面應(yīng)該也沒機會來了,真是太好了。”
終于緩過來的姜勛,看著長孫芷脖子上的玉色絲帶,有些感慨地說:“真沒想到,阿芷你的脖子上,居然有著一道足矣騙過印國國師的致命傷疤,那到底,是什么時候留下的。”
長孫芷指了指自己的脖頸,輕松地說:“這個啊,我小的時候啊,和全家人被一群印國兵抓了,他們先把我家之前的東西全搶了,那之后,又把我家人全屠了,不過我運氣不錯,沒有當(dāng)場死去,然后就被祂給救了。”說道“祂”時,長孫芷的眼中滿是神往。
“他是……?”
“是一個,除了這根絲帶和我的生命,什么也沒有都沒有留下的,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人的‘人’。”
“你的生命……是什么意思?”姜勛不解又茫然地問。
“很簡單啊,他救下了除了求生欲一無所有的我,給了我第二次生命。然后又給了我一個祝福。”長孫芷的話無比平靜,仿佛再說另一個人的故事,可姜勛分明看到了無盡的思念,與復(fù)雜的心緒。
所以,他繼續(xù)問道:“什么樣的祝福?”
“我的生命將將無法因刀劍與時間停止,只有我成為我心目中那個能夠讓所有的人羨慕的人,死神才會將我?guī)ё摺!?/p>
姜勛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決絕與堅定,他不禁失聲說道:“那你現(xiàn)在是找到了,那是什么樣的人了嗎?”
“是的,”長孫芷笑著,無比自豪地看著姜勛說,“實現(xiàn)了自己的理想,能驕傲地任何一個時期的自己說,我無愧于自己,無愧于所有我愛的,愛我的人。”
姜勛想到了什么,失落地說:“所以現(xiàn)在的你,是在向著死亡前進嗎?”
“不,我是在想著我自己前進,這就是我的道路,是在十二年前,便決定好的,我的道路。至于死亡,它只是恰好和我的終點設(shè)置在了同一個地方而已。”
姜勛本來有些感傷,可看著長孫芷的笑容,他不禁也笑了出來,說道:“好,那這條道路,我陪你一起走。”
“謝謝。”長孫芷發(fā)自內(nèi)心地說。在最開始決定的時候,她本以為這條道路會是她一個人的獨行,可最初的嬴旌,后來的郭寧,再到現(xiàn)在的姜勛。他們都在以自己的方式陪伴著她,讓她可以放心地往前走,可謂一生之辛也。
姜勛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頭:“阿芷你這樣我有點不習(xí)慣啊,我們還是先回去吧,不然大家該擔(dān)心了。”
長孫芷沒有戳穿他拙劣的轉(zhuǎn)移話題,只是點了點頭。兩人便繼續(xù)向著滇軍的營地出發(fā),踏出了準備前進的步伐。
時光飛逝,轉(zhuǎn)瞬之間,便過去了數(shù)月,在這段時間里,長孫芷得以封侯的消息傳遍了軍營,也傳遍了昆陽城。軍中眾人心思單純,剛開始時或許有些不滿,不過在嬴岳的解釋之下,這點小情緒也不在了。
至于昆陽城中人,得知有一平民封侯,還是一個女子之后,倒是關(guān)心過一段時間,不過在得知她還是天下第一富商之時,便一副了然的表情,隨后默契地不再提及。畢竟這昆陽城中地大物博,總是有數(shù)不盡的話題,不過,在昆陽城的風(fēng)流圈子中,倒依然有幾位是永遠的話題中心。例如那青風(fēng)坊的第一舞姬蘇雁卿;例如那全城風(fēng)流圈都在賭什么時候分手的嬴旌與姜勛;例如那總在花重金買玉與畫的大怨種嬴滕,例如那享譽全滇國卻是出來昆陽城的天下第一玉匠郭寧。
前三位都是在昆陽城中久居數(shù)年,名聲在外,而這位郭寧姑娘則是初來乍到,但卻后來居上,只因她有著奇怪的要求,那便是,只為滇南人或者有著滇南人朋友或親人的人雕刻。而且她還每隔五天才會為人雕刻一次,而每一次,也只雕刻二十件。圈內(nèi)達成共識,若非郭姑娘手藝精湛,不挑材料,怕是早就倒閉了,但無論如何,郭寧的玉刻,依舊是整個風(fēng)流圈里,人們趨之若鶩的東西。可風(fēng)流圈中沒人想到,今日,風(fēng)流圈內(nèi)的五位議論中心,會匯聚在一起。
昆陽城南,本應(yīng)是遍布小商販的市集,確實只有一架孤零零的小貨車,但這部并無影響貨車前排滿長隊。嬴旌與云茗也是隊伍中的一員,在他們前面數(shù)米,位于隊伍的中心處,嬴滕也帶著自己哥哥嫂嫂排著隊。
不懂風(fēng)流圈中事宜的嬴思看著不管前面還是后面都是長長的隊伍,頭不禁隱隱作痛。他不解地問:“這些人一大早跑來排隊,都是為了那郭大師的玉刻,至于嗎?”
“至于啊,哥,你不懂,郭大師那可是當(dāng)代最厲害的玉匠!不管是什么原料的玉,是好是壞到她手里,都可以變成一件藝術(shù)品……”
看著自家弟弟又要開始長篇大論,嬴思連忙開口:“我不是聽說這大師只給滇南人或者認識滇南人的人刻,你什么時候認識滇南人了?”
嬴滕和蘇雁卿聞言都是大驚失色。后者看著已經(jīng)六神無主的嬴滕,著急地說:“我家青風(fēng)坊這幾天來個滇南女子,上次你去找我的時候,小滕也去找她了。”
“這樣啊,”嬴思若有所思地說,然后他狠狠的蹂躪起了嬴滕的頭。和你小子說過多少次了,人姑娘到青風(fēng)坊那是去秀自己舞技的,你當(dāng)人家是什么,每次見到好看的姑娘都要單獨找人家,然后過幾天就換一個,我換衣服都沒有這么勤的。”
“可我換衣服就這么勤啊……”嬴滕有些委屈地說。
“哎,你小子還敢還嘴了是不是。”嬴思生氣地揪住了他的耳朵。
嬴滕吃痛地說“疼疼疼,哥我錯了。下次不……,不對,沒有下次了,哥你就饒了我吧。”及時反應(yīng)過來踩到親哥雷點的嬴滕連忙改口。
嬴思無奈地放手,又提醒道:“記住了,既然看上了那個滇南姑娘,就好好地和人家聊,不要沒過幾天就把人換了。”
“是,”嬴滕摸著耳朵,小聲嘀咕道,“又不是每個人去青風(fēng)坊都能邂逅真愛的。”
“……你小子,真就油鹽不進是吧,”嬴思猛地錘了他的頭一下,“這是我說的重點嗎?我的意思是讓你不要幾天換一個枕邊人,得為人姑娘負責(zé)。”
“我哪里換過枕邊人,不對,我枕邊除了小時候和母妃一起睡過之外,哪里還有過別人啊?”
嬴思頭頂青筋暴起:“你小子是真的找打是吧。”
“喂,”這是一個慵懶的聲音響起了。“你們幾個還要不要刻了?”三人轉(zhuǎn)頭看去,一身青衫清新秀美,長發(fā)隨意地用根樹枝挽起,露出光潔的額頭。正是那手藝冠絕天下的郭大師。
三人這才注意到,一邊說一邊排隊,這會兒已經(jīng)到他們了。
“要!”嬴滕興高采烈地說,然后就把一塊玉料放在她的面前。
對方卻收出手,要什么東西。嬴滕笑著歪了歪頭,然后恍然大悟,把錢袋遞給了她。結(jié)果對方暴躁地把錢扔回去:“我要的是證明!你認識滇南人的證明!”
嬴滕聞言在身上手忙腳亂地一陣亂摸,最終把長孫芷送他的那塊玉,掏了出來。郭寧見對方這玉是她的手藝,剛想開口問對方是不是嬴旌,然后他就想起了早在長孫芷來昆陽之前的她的一次對話。
“阿寧,我要去昆陽了。”笑得沒心沒肺的長孫芷。
“要帶我一起嗎?”外表嫌棄,內(nèi)心十分想一起去的郭師傅如是說。
“不帶哦,我去找朋友干大事,你去干嘛?”
“*******,你給我滾!”
“好嘞,順帶一提,我后面可能會為了封口給別人送你給我的玉刻,到時候記得表現(xiàn)平常一點,畢竟他們不一定是我那個朋友。”
“******,長孫芷你個混蛋!以后別想讓我給你刻玉!”
正是一段“美好”的回憶呢……郭寧在心里問候了對方無數(shù)次,然后不耐煩地問:“想要刻個什么?”
“刻個鴛鴦吧,我以后給我哥和嫂子當(dāng)禮物。”
哥哥和嫂子?嗯……照長孫芷的說法,嬴旌本人只認他大哥,而他大哥不近女色,是以看來這二缺不會是嬴旌了。她嫌棄地打量了一下嬴滕,然后在對方茫然的表情中嘆了口氣,也是,如果嬴旌是這個樣子,長孫芷也不會看得上。行吧,把地址寫那邊,我刻好了讓人給你送過去。
“好的,謝謝。”嬴滕得了對方的準信,就高興地帶著自己哥哥嫂嫂走了。大致猜出了嬴思,蘇雁卿和嬴滕關(guān)系的郭寧,撇了撇嘴,這人是真二缺啊,給哥嫂送禮物還要帶著他們一起來,現(xiàn)在都知道是什么了,驚喜都沒了。不過也不關(guān)她的事,她慵懶地喊道:“下一個。”
在嬴滕一行人回去的途中,他們看到了同樣在排隊的嬴旌和云茗,對方禮貌地和他們打了招呼,嬴滕正想回應(yīng),就被嬴思一股腦地拖走了。
云茗抿嘴笑道:“看來嬴思殿下還對你懷恨在心呢。”
嬴旌尷尬地摸了摸頭:“沒辦法啊,二哥也不懂那些畫,對他來說,做的事可能更空手套白狼也沒有什么區(qū)別吧。”
“對了,你來這里刻玉,是為了送給長孫姑娘嗎?”
嬴旌看著云茗臉上寫著“我都理解”的笑容,把她摟在懷里狠狠地蹭了蹭:“小茗啊,你別把我想得什么好事都給朋友一樣好不好?你也是我的大寶貝的,這次刻的,是要送給你的。至于阿蘭的,我可以過幾天再來的。”
“好啊。”云茗甜蜜地笑了笑。“對了,我挺好奇的,為什么蘇姑娘會和在一起,按理說嬴思殿下那般沉悶的人,應(yīng)當(dāng)不會與蘇姑娘產(chǎn)生聯(lián)系才對?阿旌,你知道的,對不對?“她說話時一直有觀察嬴旌的表情,在看到對方的表情有些小得意的時候,云茗歪著頭滿臉笑容地問。
嬴旌不假思索地說:“我確實知道,不過,我想等待會兒我們回你家我在和你說。”
“為什么啊?”云茗不解地問。
對方滿臉笑容地反問道:“是啊,為什么?諸位靠這么近,不知可是有什么思路呢?”
倆人身邊偷偷湊近的人聞言連忙退了回去,尷尬地站好。然后異口同聲地說:“沒有啊,這么私密的事,我們怎么會有思路呢?殿下就別開玩笑了。”
“嗯,那就好。”嬴旌見到他們的反應(yīng),滿意地笑了笑。了解了緣由的云茗也不多說什么,只是恬靜地笑了笑。
一段時間后,“下一位!”郭寧趴在桌子上,郁悶地想:這昆陽認識滇南人的怎么這么少?這都快坐了兩三個時辰了,還沒湊夠三十個,要不下面的每人兩件吧。
正想著,下一個,不,下兩個就上來了。郭寧抬起頭看著這兩擋住了她前面光線的人,嗯,不錯,男俊女美,是對璧人。不過這姑娘看著氣色不太好,是先天不足嗎?等等!先天不足!郭寧激動地直起身來,指著云茗,震驚地說:“你是云茗!”
云茗有些茫然地點了點頭:“郭師傅認識我?”
“不認識,”郭寧又看向了嬴旌,“所以你是,滇國三皇子,嬴旌?”
“是的,請問有……”
嬴旌的話被打斷了,因為他的脖子被郭寧掐住了:“狗嬴旌!老娘掐死你這個和我搶女人的混蛋!”一邊掐,一邊搖晃著他的身體。
云茗見狀想要上前阻止,但考慮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還是選擇在一邊喊:“郭師傅,你冷靜一點啊。”
發(fā)泄了一會兒的郭寧冷靜了下來,松開了手朝后面喊道:“后面的自覺走吧,老娘今天不收了,等五天之后再來。”
眾人遺憾地離開了,不過還是有一部分人,偷偷等在角落里,畢竟“滇國三皇子和天下第一玉匠搶女人”這事可是巨大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