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正梨花爛開清輝冽,涂山的山頂是距月最近的地方,這里的月光最是清明,越是清明,越是惹得人相思。
坐在最高的樹上,看著最大的月,神纓腳踝間晃蕩著的金鈴“鈴鈴”作響,倒顯得此處格外平靜,聽說那金鈴便是上古女媧之物-嚇魂鈴。
她上身著玄紫立領內襯,抱著琵琶對月彈奏。肘間搭著粉尖狐尾,將整個人襯得的雍容華貴起來。
可能是看癡了月,神纓眼下清淚滑落,搖搖頭她飲下數杯彼心釀。
闔眼聽風奏曲訴衷腸,奈何,琵琶聲聲道不盡心中漣漪無數。
“殿下,山南入口。”心緒被熟悉的聲音打散。
抬眸神纓在指間掐了個訣便有蓮花結陣將其騰空,升至橫看與月齊高。
傳音是火棠的,她不是去人間報恩了嗎,怎么回來了,神纓看向南處。
從山頂一眼望去,那處被月光照射得非常清晰,一身紅衣的女子正倒在草原上,那正是緋狐火棠。
鈴聲作響,神纓一步一個蓮花結印從空中至下。
此時火棠法力竭盡已化作緋狐,神纓看了眼她的尾巴。
她記得清楚火棠趕去人間時可是有九尾傍身的,如今只剩四尾。
許是這個原因她的傳音才如此虛弱。
火棠身旁躺著個少年,一眼望去少年渾身上下沒一處好的,即使有血粘黏著少年的面容,神纓還是顰眉仔細看了眼少年的面容。
瑩白的法光閃爍,火棠被神纓果斷納進掩月囊休養生息,囊帶一收火棠便被掛在神纓的御骨蕭上,行動間在她腰間輕輕搖曳。
抬起少年沾著鮮血的臉,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怎么熟悉。擦去少年眉宇間礙人的血跡,神纓便用后用指尖劃破眉心。
神纓看了少年些許記憶,她笑容可掬的自道“你竟不是他,可沾了他的模樣也算是你的福氣了?!?/p>
神纓起身的同時少年便被層層蓮陣托升而起,她領著少年向山的深處去。
清晨,涂山山下的風光與山上的不同,充滿了人間煙火氣。
大早上的有人打水澆菜,炊煙附著無形的風升起,一盤盤的佳肴往幼福殿里擺。
剛從東涂大殿回來神纓就放下令書,看著少年問向柰枝“他怎樣了?”
“巫醫說他頭部受到猛烈撞擊怕是醒不來了…”
一旁的酣煙不老實,展開令書看了起來。
令書這幾個殿內侍者都是隨意看的,神纓也是不管的,她現在只關心孟玉的性命,她對一旁的柰枝道“這心跳呼吸具在怎會醒不來?”
柰枝一邊看著令書一邊道“巫醫說了這是因為沒死所以還有生機的假象,可這跟死了沒太大區別…又無法喂藥與些吃食也活不了多久?!?/p>
“沒說有什么辦法嗎?”
看著幾人心都在令書上便答得心不在焉的。
“人巫醫說了,殿下就是把挼黛女君拉過來也是沒得辦法的?!辫椭φZ氣是有些肯定的意味。
“這些巫醫向來自大,阿姐雖醫術高超但孟玉凡身低賤便不要麻煩阿姐了。”
“殿下向來嚴肅,酣煙的命早就是殿下的了,再說而且我們仨個可有一個是不懂殿下的,都是一同長大的,孟玉郎君這般容顏,哪個看了不知殿下心之所想哈哈哈哈”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齊齊笑出了聲。
看著神纓的眉并未放下,酣煙知她心中憂慮,酣煙唇抿了下,她將抱在懷里的令書放下有些猶豫道“殿下,其實不用去想該去請哪位醫師,孟玉郎君這個病也不是沒有法子…”
聽得酣煙那張漏勺般的嘴,柰枝恨不得將她的嘴撕爛了,想雖如此,卻也只是捂住了嘴。
“殿下那法子不可用,漠北之地兇險不在殿下的轄區啊,殿下此行不得有任何差池,因得此法誤了大事得不償失啊。”
柰枝再怎么強調她主子神纓的使命,也是沒用的,可謂忠言逆耳啊。
看著兩人的舉動,明顯對她這個主子有些隱瞞,神纓也不慣著,點了名的要柰枝說“說來聽聽,柰枝你說?!?/p>
“生靈皆有精血取出沒有實質性傷害,但此生只有一滴,殿下的靈力非常強悍,其精血能令凡人起死回生?!辫椭υ谏窭t面前向來不敢說謊的,也不敢有半點隱瞞,只因的她知道神纓一眼便能識破。
“柰枝你要了書閣的鑰匙,可一直都沒說明都搞些什么?”
“殿下莫問了,柰枝不想說?!逼逞坭椭ι窭t已經有些不悅,此時的柰枝根本不怕死。
與其說不怕死,不如說不會死。
“你不想說本殿也不逼你?!闭f罷便是一道風刃,柰枝被打的退了幾步,嘴角有一絲血跡。
“謝殿下不殺之恩?!闭f罷柰枝有些踉蹌的出了殿,酣煙想去扶她,卻停下了腳步。
是淺泱將柰枝帶回去的。
書閣的燭火明滅搖擺,酣煙打了個哈欠擠出幾粒清淚,又繼續埋頭研究精血的作用。
“回去吧,你精神勁不大,明日還要出發去漠北,你快收拾收拾去。”
“不行啊一想到去漠北,酣煙就有些興奮。”
“那你去下面拿些被褥,在這睡?!?/p>
“殿下好法子。”
說罷酣煙提著裙子就下了閣樓,風風火火的性子怪不得打小貪睡。
去的時間長燭火都要燃盡了去,看了眼閣樓口人終于蔫巴蔫巴回來了。
放下被褥,酣煙喘著氣話也不說。
看人不大對勁神纓問道“去了這般時日,燭火都忘了添,你去取的常螢燈呢?”
“忘記了,酣煙這就去取?!?/p>
看著酣煙傻呆呆真要去的摸樣,神纓便開口阻止道“別去了,好好睡一覺本殿去取,你繼續找。”
那有說要取常螢燈這回事,精血之事神纓已經琢磨得差不多了,這話分明是誆酣煙的。
幼福殿,神纓從支摘窗外透過橫穿梨花的月光看著內里躺著的孟玉,思緒飄蕩。
三十年前的天界界,那日她是得了娘娘賜號,挼黛女君領她到神界領旨,一路上不少人恭賀。
挼黛女君被司命神君拉走了,領走前說是要她原地等等。
她等了會,卻見一只紅眼白玉兔路過便跟了上去,隨著便闖入了一個盛著滿院桂花,四周全是蓮花的月宮。
突然神纓看前方有人立于桂樹上空,圓月之中逆著月光看向她。
那時神纓并不知道眼前的人便是月宮的主人成焐。
她一心想要看清白發之人的面容,便踏著步蓮飛了去。
卻被成焐揮手擋了回去“不得擅闖?!?/p>
心跳地越發厲害,甚至有些慌亂她欲要再次上前,可又一次被擋了回來。
飛身神纓指尖掐訣,啪得一聲她的嚇魂鈴頓時脫離腳踝,要落入蓮湖中。
與此同時神纓身后數尾現出,她飛向月空,速度是之前的數倍。
神纓此刻停滯了時間,是的連著她面前的人一同控制了。
看清了眼前人的容貌,卻不知為何心跳得越發清晰,她不由自主吻向成焐。
有些涼,呼吸沁入很濃的桂花味和一絲清冽的蓮香,還有失重的感覺,呼吸十分艱難。
神纓覺得她快死了,整個人如溺水了般。
時間流淌,嚇魂鈴落入蓮湖,神纓也一同墜入蓮湖。
這一瞬成焐如同被人刺傷心臟般虛扶了下胸口,便潛入蓮湖。
湖中嚇魂鈴波漣著熒光,先是被成焐發現。
他周身圈著法光向著嚇魂鈴去,法光隔絕湖水并不會把他墨金衣袍打濕。
看著神纓的身子被湖水漸漸掩埋,成焐還是先將人攬腰入懷。
神纓沒了呼吸成焐蹙眉,只好將人的身子傾向自己,又將內丹渡給神纓。
后面的事那便是神纓此生的笑柄了,她生來便是涂山帝姬、九尾天狐、女媧坐下的女君、妖界未來的王何曾被人這般輕賤過?
她對成焐多年不曾忘記,也不知這位寡情淡欲的月神是否曾想起過她這個涂山狐。
半高的梨花樹爛開,涼風襲卷而來,神纓看向彎月忽得一笑,怎的為他駐足停留呢。
本就是一廂情愿,結局無非就是各自守好各自的一片天地,只是先愛上的那個人會多處一片空地罷了。
借著月勢,神纓打量著孟玉“你這張臉怎會與他生得這般相像?”
卸去一身繁重的首飾與華服,神纓盯著鏡子里的人看了好些時候。她想好了這一生她只動這一次私念。
既得不到,那不妨退而求其次,孟玉郎君一介凡人還能逃了他不成?
孟玉眉心又一次被劃破,神纓將精血打進去,卻怎么都打不進孟玉眉心。
細究之下神纓才發現內里有著一顆銀色的精血,不是孟玉的這是誰的?
強行取出精血,神纓將它攥在手里,同時反手將她自己的精血打進孟玉眉心。
一切結束后神纓看著手中那枚精血,她覺得在哪見過但沒想起來,這時那枚精血自己飛進神纓的眉心。
她昏了過去,這一覺十分踏實,夢里不再出現那個魂牽夢縈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