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箏不想在這些事情白費功夫。草草應了一句,便追去司諫方向上了。
店小二找人背王桔,還沒走多遠,便看見何箏走出他們幾十米遠。
王桔知道,這是她要趕在他之前掌握對這件事情的解釋權。但是他不能讓她得逞,絕不能讓何箏惡人先告狀。
“教主——!”王桔扯開嗓子大喊,想讓司諫聽到他。
此時雖然是傍晚,但因為是圩日,人格外多,閑聊的,吆喝的,吵架的,各種聲音不絕于耳,吵吵嚷嚷,極其喧囂。
所謂圩日,就是指某個地方的人約定好在這一天趕集做買賣,置辦東西的日子。
“喲,您這么喊下去是沒用,貴人他可聽不見吶。”店小二笑著說。
“你說的也是,”王桔贊同道,“誒!讓他們?nèi)拷o我閉嘴!”
“啊——?”店小二聽了這話,一張臉皺成了苦瓜,“那不行,這種缺德事情我可做不來。”
“你做不做?”
“不做。”店小二低聲道。
王桔看出來了雖然他受了傷,但是店小二依然對他心存忌憚,也有了底氣。
“不做是吧,信不信改天我讓我兄弟們收拾你。”
“誒喲,您別跟我開這種玩笑,這種事我哪兒行啊,您還是找別人吧。”店小二依然滿臉堆笑。
王桔看他這樣,便想起自己還需要人送,就松口說:“不做也行,我在這兒等著,那個把剛才受傷的美女抱走的男的,你給我找到他,說我有重要的事跟他商量,是關于那個美女的,問他,等安頓好這個美女,能不能見我一面。”
店小二仍舊推辭:“您這又是開玩笑了,我哪兒認識什么美女啊。您還是找別人吧。”
王桔嚷道:“少廢話!要么做,要么不做,你自己看著辦!”
店小二和背人的對看了一眼后,一臉為難地去了。
何箏這邊一心想跟司諫解釋清楚,并沒有想這么多。
小二雖然不是習武之人,但因為常年跑腿,受王桔這么一威脅,他使勁全身力氣,也沒落下何箏太遠。
而司諫這次一心只想著帶陶茵去看病,小二為了能引起他注意,差點沒把嗓子喊啞,才換來他停下腳步。
何箏雖然在小二之前追上了司諫,但是沒跟他搭上一句話。
司諫聽小二照王桔的意思說完這番話,依舊只簡短地說了句好,就沒下文了。
但何箏心里卻很是隔應。
這不是純純引戰(zhàn)呢嘛。
司諫去了,那就是但凡有關陶茵的事都比何箏清白與否重要。
要是不去,就可以說司諫不把武當派放在眼里。
司諫位置這么高,多少雙眼睛盯著他。
堂堂武當派掌門夫人在魔教的地盤上出了事,完事兒魔教知道還不管。
這要是讓大家伙知道,還不得罵死她。
和司諫。
這個王桔真是居心叵測。
她定不能容他。
一眨眼的功夫,大紫明宮很快到了。
“幸好是及時收手,沒有傷到筋骨,并無大礙,好好休息即可。”
大夫如此診斷道。
司諫一路憂心忡忡,聽到這句話,終于舒緩了神色,說:“多謝大夫。”
同樣落下心底里一塊石頭的還有何箏,她焦急地問道:“那……會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
“夫人放心,只要調(diào)理得當,令姐不會有事。”
何箏長出一口氣,說:“哦。那就好。”
司諫向大夫作揖,道謝。
大夫一捋胡須,笑呵呵道:“不妨事不妨事。”
司諫備好禮金,謝過大夫,把他送走之后,邁開腿正要去前廳見王桔,何箏脖子一伸,只差沒把她一顆頭伸到他那邊去了,她問道:“你干嘛?”
司諫身形一頓:“我有點事要辦。”
“只怕處理公事是假,處理私事才是真吧。”何箏諷刺道。
“你不要無理取鬧。”
“無理取鬧?你倒是說說,我鬧的是什么理,是你的理還是我的理?我取的是什么鬧?”
司諫深知辯不過她,便說:“我沒這閑功夫跟你扯來扯去。”
何箏冷笑一聲:“好,那我不跟你扯,你若要去,得先帶上我,我要聽聽,他王桔是怎么在你面前,在他部下面前說我的。”
司諫眉頭微皺,還在猶豫,何箏見狀,干脆再加一把火:“你是怎么知道酒樓那里有事的。是王桔告訴你的對不對?”不等司諫回答,何箏就又接著說:“你和手下有專門的聯(lián)絡方式,可是我卻不知道,你我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難道你就沒有想過我?”
司諫自知理虧,便說:“我讓你去就是。”
何箏見目的達到,笑了一下,說:“你不想讓我管那么多,我也不為難你,前廳后邊不是還有個小房間,以前專門來放雜物的,現(xiàn)在沒用的嘛,我待在那里聽聽那個王桔是怎么說的就好。”
司諫淡淡道:“誰跟你說是去見王桔了。”
“啊?”何箏沒反應過來。
“在魔教要憑實力說話,但也不過就是個教頭。見他的事等阿茵醒了再說,他說讓我見,我就見,哪有那么輕松。”
“那你要見的人是……”
司諫的表情嚴肅起來了:“是你堂哥派來的人。”
“他怎么這么快知道?”
“還不是你的表現(xiàn)太惹眼,弄得滿城風雨,這下好了,該來的不該來的,都來了。”她竟然從他話里聽出來了一絲調(diào)侃的意味,何箏真懷疑是自己耳朵出幻覺,一廂情愿才這么以為的。
“那……”何箏緊張地抿了抿嘴唇,問他,“你全都知道了?”
“我能不知道嗎,你久不來城中不知道,這里無事不放炮仗,一旦放炮仗,那就是大事,炮仗是我聽到王桔他們放的炮仗,以為是出了什么大事,可是沒想到是王桔的部下聽到酒樓里出來的人說王桔有事,沒一個人愿意舍命搭救,有迫于王桔淫威,害怕他出來后不放過他們,干脆慌報軍情,放了炮仗。”
“城中城每隔一段時間都有人來巡邏,所以你是為了以防萬一,避免人員傷亡才來的?”
不是專門沖著陶茵。
何箏問。
“不然你以為呢。”司諫反問道。
何箏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
好吧,是她多想了。
“真是沒想到,何錚來的那么快。”她感慨了一句。
就是這一句,反而有點讓司諫不高興。
他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冷哼:“好不容易逮著我們的錯處,他能不來嗎。”
“我們怎么辦。”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司諫道。
“若是他指責我們故意傷害陶茵,那該怎么辦。”
何箏有些慶幸,自己可以逃過一劫了。
然而,司諫沉默了片刻,才說:“他有他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墻梯。”
何箏捕捉到,他說的話里,“我們”已經(jīng)變成“我”。
她心中有些疑問,但話到嘴邊轉了又轉,終究還是沒有問出來。
她也不知道,她在心虛什么。
不一會兒,有人稟報:“教主,武當派五淵峰郭琪希望可以由他過來見您。”
司諫瞇起了眼:“真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膽氣親自找上門來。不愧是五淵峰出來的,何錚這家伙沒虧待五淵峰。好,我馬上就來會會他。”
說罷,司諫看向何箏,等著她點頭。
“你想去就去吧。”
“那我去了。”
“誒。”
司諫還沒走一步,何箏就拉住他,他疑惑地又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等著什么東西一樣。
她輕抿嘴唇,有些期期艾艾又依依不舍地說:“早點回來。”
司諫會心一笑,搭上她的手腕,把她的手移開,輕輕道:“好。”
何箏很高興,這不是司諫第一次交代行程,但以往他表現(xiàn)得都像是個木偶一樣,僵硬得很,感覺不到一點感情。
唯有這次,不像是例行公事。
像對真正的夫妻。
想到這里,何箏有些羞澀。
她拈起肩上一縷長發(fā),右手中指撥弄長發(fā),將它繞了一圈又一圈。
想著她和司諫的以后,她臉上一抹笑意猶如將將綻開的桃花花苞一樣。
她幻想著有一天,司諫真的能夠忘記過去,忘記陶茵,真正接受她這個妻子,然后對她敞開心扉。
幻想著美夢成真的那一天。
呵。
何箏自嘲地笑了笑。
那個時候,她還不明白,什么夢都有幻滅醒來的那一天。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沒過多久,現(xiàn)實就結結實實打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讓她明白,這不是她和他婚姻大行之日的回光返照。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司諫根本不是去見何錚,這只不過是他自導自演的一出好戲。
他去見的,還是王桔。
要不是她一時興起,不想辜負他的信任,想主動交代事情經(jīng)過,告訴他,是她惹得事端,是她嫉妒心盛,才會錯手傷了陶茵,然后主動跑去前廳等他辦完事立刻告訴他。
恐怕這輩子,她都要蒙在鼓里。
恐怕這輩子,她都要傻乎乎地被人騙。
恐怕這輩子,她都要沉浸在美夢里醒不來。
恐怕這輩子,她都要待在這個籠子里,這個她的丈夫和哥哥一手打造的籠子,這個表面無比美好實則無比骯臟的籠子里,不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