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走進廚房，已是十分鐘后。
遲休安靜切菜，韶諶則默默倚在門邊。
抿了抿略微發脹的唇，遲休撇頭看他。
“你杵那兒干什么？”
韶諶偏頭：“看你?！?/p>
“我有什么可看的？”
“你管我看什么。”
“……”
遲休扭回頭繼續切菜。
“冰箱里有吃的，你餓了的話可以先吃點什么墊墊。”
“哦?！?/p>
韶諶慢騰騰挪步，打開冰箱。
“喂，遲休?！?/p>
“嗯？”
“飯吃得慢就算了，沒吃是怎么個事兒？”
遲休蹙眉：“我，吃了。”
“那我該說你顧家？”
“什……”
韶諶從被塞滿的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留著給我喝呢？”
“……”
遲休倏地噤聲。
韶諶出差期間她也很忙，早晚飯基本都是在工作室解決，他買的東西自然被擱置在冰箱里還沒動幾分。
“你這不行啊?！鄙刂R拿出一盒酸奶插上吸管，咬在唇邊，“吃個飯都不讓人省心?！?/p>
遲休又回頭瞥他。
“但沒事兒。”韶諶揚揚手里的酸奶盒，笑得揶揄，“以后你對象監督你?！?/p>
遲休彎唇：“嗯?！?/p>
片刻，韶諶走到她身邊。
遞上酸奶。
“喝嗎？”
遲休目光不移菜板：“不喝?！?/p>
“哦?！?/p>
韶諶慢條斯理地飄走。
許久，遲休正盯著鍋里煮的菜，韶諶拿上一杯水靠近。
“渴嗎？”
“不?！?/p>
“哦?！?/p>
望著韶諶消失在廚房門口的背影，遲休心生狐疑。
不一會兒，韶諶又站到她旁邊。
遲休正往菜里撒鹽，暫且顧不上他：“怎么？”
“我嘗嘗？”
“還沒好。”遲休放回鹽勺，不解抬頭，“你是想說什么嗎？”
韶諶轉身：“沒，你繼續。”
遲休盯他半秒，收回視線。
倏忽間。
韶諶繞到遲休身后，俯身，抬手環上遲休的腰，下巴抵在她肩側。
遲休動作一頓。
“怎么了？”
韶諶沒吱聲。
遲休微側過臉：“餓了？”
韶諶沉默須臾，悶聲道：“遲處秋。”
“嗯？”
“你――”韶諶一頓，聲音里帶了點懇切，“再親我一下，行不？”
遲休眸色微閃，盡量偏頭，想看請韶諶的臉。
當韶諶的唇角擴進視野，她毫不猶豫地迎上去吻了一下。
然而親完后，韶諶仍伏在她肩頭。
略垂的眼瞼似乎染上委屈。
“就一下？”
遲休扭回頭：“你自己說的?！?/p>
“……”
兩分鐘后。
遲休想挪步，韶諶還抱著她不撒手。
“你先放開。”
“不?！?/p>
“我要拿筷子?！?/p>
韶諶順手從旁邊抽了雙筷子遞給她。
仍不撒手。
遲休無奈：“你是不打算吃飯嗎？”
韶諶理直氣壯：“你這人怎么這樣，不給親就算了，還不讓抱？”
“……”
遲休關上燃氣灶，艱難轉身，面向韶諶。
韶諶戲謔垂眸看她。
遲休抬手捧住他的臉，下一秒踮腳，仰頭吻了吻他的下巴。
“現在呢？”
韶諶挑眉：“不行?！?/p>
遲休又吻他的唇角。
“現在？”
“不行。”
遲休吻他的力度重了些，但在韶諶眼里仍如小貓舔舐。
而那雙桃花眼就直勾勾地盯住他。
磨得他心癢。
但韶諶不予回應，任由她擺弄。
良久，遲休耳稍略略發紅，與韶諶拉開距離。
“……不親了，吃飯?！?/p>
韶諶終于松手，悠哉拿碗往客廳走。
遲休則靠住料理臺，半晌沒緩過勁。
吃過飯，韶諶自覺圍上圍裙準備洗碗，遲休起身，打算幫忙收拾。
韶諶輕拍她的手背：“放下?！?/p>
遲休瞥他幾秒，訥訥收手。
看著韶諶在廚房里忙碌的身影，遲休還是有些恍惚。
她現在確確實實地。
和他在一起了。
想到這兒，遲休心底莫名踏實許多。
抱上秋天，一人一貓窩在沙發上安靜看電視。
困意逐漸累積。
遲休抑制不住地耷拉眼皮，忽地感覺到沙發的下陷，懷里的秋天隨即被抱走。
緊接著，是自己的肩被一只寬厚的手攬住。
“困了？”
遲休艱難睜眼，抬眸看清韶諶的下顎，點點頭。
韶諶在她眼尾輕吻一下：“困了也得洗漱后再睡?！?/p>
遲休清醒了些，沉默靠住韶諶的肩。
“怎么？”韶諶偏頭看她。
“韶諶?！?/p>
“嗯?！?/p>
“我真的――”遲休低睫，“很喜歡你?！?/p>
溫柔到不真實的他，恍然讓遲休躊躇，怕這份溫柔不可多得。
只想再度強調。
她的喜歡。
韶諶聞言不禁淺笑。
“嗯，我知道?！?/p>
兩人沉默依偎。
遲休抬眼瞥向韶諶的喉結，驀然想起七夕時他的話。
“上次你說，七夕禮物我想好了再補給你?！?/p>
“嗯。”韶諶指尖正把弄著她的發梢，“怎么？”
“現在都九月了，再補的話，會不會太晚？”
“你想什么時候給我都行?！?/p>
“那，我現在拿給你行嗎？”
“行。”
遲休立時起身，小跑著進臥室。
韶諶托腮，含笑注視她跑進跑出。
遲休又坐回他身邊，打開手里的黑色盒子。
韶諶挑眉：“項鏈？”
“嗯?！边t休從盒子里拿出項鏈，遞到他面前，“戴上試試？”
韶諶的目光卻一刻未曾從她臉上移開：“好?！?/p>
得到應答，遲休直起身半跪在沙發上，替韶諶戴上項鏈。
“喜歡嗎？”戴好后，遲休垂眸直視韶諶的臉。
韶諶抬手攬住遲休的后腰，稍稍仰頭看她，笑道：“喜歡?！?/p>
遲休蹙眉：“你看了嗎？”
“怎么沒看？”
“那你說，吊墜上寫什么了？”
“……”
韶諶被迫移開目光，垂頭看胸前的項鏈。
沒有多余的配飾，黑繩上僅一只銀質條狀吊墜。
應遲休的話，他拿起吊墜仔細查看。
除了正面底部渺小的字母C，背面――
“Adonis？”
韶諶念出單詞時眉梢輕挑，抬睫：“阿多尼斯？”
遲休點頭。
“原來我在你心目中――”韶諶故意停頓，湊近遲休的臉，“還是個美少年？”
“……”
遲休莫名尷尬，推搡著他想拉開距離。
“都二十七的人了……”
韶諶輕嗤：“那行，撇開這個詞不說，你想怎么形容我？”
遲休撇過頭，盯了他須臾。
她不敢把自己比作阿芙洛狄忒，但韶諶確實是令她從始至終都貪戀的存在。
“你是……”
韶諶安靜看她。
遲休認真想了想，緩緩開口。
“少年?！?/p>
“森林。”
“和――”遲休抿唇，溫柔凝視韶諶的眉尾，“一首歌?！?/p>
韶諶聞言，仰頭吻住遲休。
良久，溫熱相離，他抬眸，眼底滿是她的倒影。
“謝謝?！鄙刂R輕摟住遲休，低喃道：“我喜歡。”
夜色已深。
遲休終于把韶諶打發到門口。
“明天還要上班?！边t休舔了舔唇，“你早點睡?！?/p>
韶諶倚在門邊，眼角的笑意不減：“嗯。”
沉默對視――
遲休皺眉：“快回家。”
韶諶歪了歪頭：“不親一下？”
“……”遲休推著人往門外送，“親什么親，回去，睡覺?！?/p>
韶諶被她推進電梯，勉強妥協。
“行吧?！鄙刂R揚眉，“晚安?！?/p>
“嗯，晚安?！?/p>
-
遲休照常收拾完自己出門上班。
電梯也照常在九樓停下。
照常開門。
見到遲休，韶諶滿臉笑意，走進電梯。
“早?！?/p>
遲休同樣抿唇一笑：“早?！?/p>
“今天得去城北一趟?！鄙刂R撇頭看她，“沒法兒送你?！?/p>
“沒事?！?/p>
電梯在底樓開門。
遲休望向韶諶：“注意安全?！?/p>
韶諶微微頷首。
剛要跨出門，韶諶出聲叫住她。
“遲休。”
遲休止步，回頭。
韶諶欲言又止，最后歸結成一抹淡淡的笑：“路上小心。”
“嗯?！?/p>
遲休回過頭，沒走兩步，又跑回他身前。
扯住韶諶的領帶。
踮腳。
如蜻蜓點水般，飛快在他唇邊吻了一下，趕在電梯門關上之前疾步離開。
韶諶懵然幾秒，看著遲休在電梯門縫隙里消失的背影，后知后覺地彎起唇。
和多數陷入熱戀的情侶一樣，遲休明顯感覺自己分出了心思放在韶諶身上，也會有些許顧慮讓她克制熱烈。
她有時會懷疑自己的直接會不會打擾韶諶，但看到他同樣直白的回應時又安下心。
明明已經認識了那么多年，現在才致力于探索彼此。
被時間穿上冷靜外衣的二人，在感知中試探著跨出某一步，而每當彼此發現讓對方邁步的理由是自己，心底總會悄然燃起花火。
遲休坐在電腦前，看著手機里頒獎典禮那晚的照片，忍不住唇角上揚。
轉手設成壁紙。
“姐！”盛葉驚呼，“快！請求支援！”
遲休被打斷思緒，慢吞吞扭頭：“怎么了？”
“快幫我看看，雨聲曉原來是這么畫的嗎？”
雨聲曉因為學業和其他事情，好一陣子沒來工作室，他那部分工作現由遲休和盛葉分攤。
遲休起身上前，盛葉正對著雨聲曉之前未完成的設計稿犯難。
“這兒?！笔⑷~指指畫面左下角，“我感覺我下的筆跟他風格差太遠了。”
“他的配色普遍偏柔和，注重主色調，你試試把這塊兒用青色換了。”
“好?！?/p>
見盛葉又進入狀態，遲休移步往畫板走去。
剛想收拾畫筆，她挪手一瞬，右手拇指倏地傳來劇痛。
遲休吃痛蹙眉。
抬手，發現是一小截顏料干掉硬化，在她不經意間直戳進指甲蓋。
遲休因為作畫習慣從不留指甲，因此此刻，那如尖刃一般的顏料硬生生扎進肉里。
利落拔出顏料，她捏了捏指頭，鮮血后知后覺地滲出。
這種事遲休早已司空見慣，但不意味著每次經歷時毫無感覺。
刺痛順著神經直沖頭皮，遲休皺眉處理了一下傷口，繼續收拾畫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