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這位“學姐”所謂的革命到底是什么,只是覺得自己的經歷和她無比的相像。我很怕自己哪天也被逼得沒有了反抗的力氣,于是,在再一次考試失利的情況下,我選擇了去了離父母很遠的外地工作,一個月幾千塊錢,每個月日常開銷后還剩個幾百。但是我已經很滿足了,于是,我按照那學姐的建議養了一只貓,不是什么名貴品種,而是撿來的小流浪。后來,家里幾次打電話威逼利誘我回去,我都選擇了無視。再后來,每當他們提及結婚這個話題時,我都會匆匆掛電話。于是,他們不再過多要求我,只央求我過年回一次家。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爭端,我只是打了錢回去,并沒有回家。因為我的父母也是掌控欲很強,又不講道理的人,我很怕他們把我關在家里,不允許再出來···我無力挑起革命,只是過一段沒有爭端的自由自在的日子。
只是,隨著身邊人的不斷妥協,我開始漸漸意識到,這種生活可能并不會長久。我其實還是很怕父母找到我工作的地方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畢竟,這種事情他們無比擅長···
于是,我選擇去了解這個學姐,想著,是否真的可以將這件事情發掘到足以讓一些父母醒悟的地步···
我去了“學姐”生前生活的地方,以朋友的名義,拜訪了她的父母,并在他們允許的情況下,錄制了視頻。我知道,最能打動人的是文字,最能讓人醒悟的是親身所感···
只是,那場采訪,并不如人意。“學姐”的犧牲并未換得他們的醒悟。“學姐”在他們嘴里是個十足十的叛逆者,而視頻底下也出現了一堆不堪入目的評論。
那些同樣的父母罵“學姐”不孝順,不知好歹,說自己有這種孩子早就掐死了。還有人說父母都是為了你好。我不僅感到悲哀,我開始懷疑“學姐”的犧牲到底有沒有意義···都有人因為父母的專制獨裁失去了自己的生命,為何他們還是這樣···難道,我們只能認命?
那天,我反反復復糾結,想要刪掉視頻,因為我不想讓“學姐”死后還不得安寧,只是,我還是在期待不一樣的聲音,萬一····真的有用呢···哪怕一個父母醒悟,都能救一個女性于水火。
直到第二天,輿論徹底反轉,一群同齡人站了出來,他們訴說著她們的經歷,他們的痛苦。也開始反擊那些言論,那一刻,我幾乎落下淚來。特別是,有父母開始評論:“我一直說是為了孩子好,可從來沒有去嘗試理解過她,現在想想,只要她開心,即便沒有好的工作又怎樣。”“只要她健健康康的,不結婚也沒關系。”···
我知道,這場革命開始走向勝利了。于是,我找到“學姐”生前的朋友、同學、同事,想要認識一個真實的“學姐”。想著是否可以為這場革命加一點油···
在我跑了無數地方之后,我開始理解了“學姐”的選擇,也理解了她的那封信為什么稱自己的犧牲是一場革命。
我以為,她是一個悲觀而又內向的女孩。可是,出乎所料,她性格很好,待人真誠,很開朗,積極向上。她的朋友說,自己問過她為什么什么事情都那么樂觀,她曾說,如果不是樂觀,她早就抑郁了。
和普通女孩一樣,她有一個普通到不能普通的家庭,父母并不恩愛,每天都在吵架。母親風風火火,是個潑婦,父親不愛說話,也不愿意搭理她。而她所有的痛苦都是她母親給的。她母親就是我曾經采訪的時候一直罵她不孝順,說自己養育她多么多么不容易,自己什么都是為了她好,而她卻做了這種事的那位女性。我與她相處十幾分鐘,就覺得十分心累,無法想象,這位“學姐”是如何與那樣一個母親相處了那么久。或許她說的很對,如果不是她樂觀,她早就抑郁了···
我無法批判這位母親,就像我無法批評我的母親一樣,她們確實無知又庸俗,可是,她們也是教育和時代的犧牲者。
從古至今,我們給女孩的教育就是要賢惠顧家,要以夫為綱,要以家為重。給她們傳輸的觀念是,事業取得多少成就都不如嫁個“好人”。如果女孩在30歲還沒有嫁出去,就會被罵做沒人要的老女人,而家里讓女孩不管是去上學,還是考編,目的只有一個:嫁的更好···
我無力改變我母親,可能“學姐”,曾經也是無力改變她母親,于是,最終,在她不想再被壓迫的時候,她選擇了比較極端的一條道路。其實,也無法說她極端,因為,我們最在意的便是父母,我們最想得到的理解也是來自父母,可是,他們接受的教育,與他們幾十年的經歷讓他們執著于自己的孩子與其他孩子“一樣”。于是,他們所認為的我們的反抗和不愿意,都是叛逆與不負責任的體現,他們無法知道,時代賦予我們的到底是什么,我們的清醒和我們的觀念讓我們無法接受當一個被命運推著走的“傀儡”。于是,兩代人之間的矛盾便產生了。我們會思考我們的行為是否合理,然而,父母久居命令別人的一方,卻從不會考慮自己是否不對。多少次的談判,他們都會覺得是我們不懂事,又多少次的反抗,他們只會用“養你不容易”這種話語鎮壓我們的“叛逆”。
大概是真的失望了吧,所以“學姐”妄圖用自己的犧牲換一些還有自己思想的父母的清醒,我選擇離家換一份暫時的自由清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