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龍緩緩朝沙灘方向走去,并不會立即去到沙灘,而是沿岸而行,要從孫家所在的那條主道上山。
人群越退越往后,孫白露和郁扶疏站得比較遠(yuǎn),也被迫后退。
不過沒多久,人群便浩浩蕩蕩,隨著大隊伍朝前移動。
跟在火龍后邊的,是各種各樣的紙糊海鮮,一根長桿一類海鮮,帶魚比較長,需要兩個人一起。
孫白露邊看,邊低頭在紙上寫,郁扶疏終于關(guān)心起她畫畫寫寫的東西,垂眸看去:“你在寫什么?”
孫白露漫不經(jīng)心道:“舞龍年代歷史,種類演變,再給你補充點細(xì)節(jié)?!?/p>
郁扶疏的目光落在她的字跡上,流暢光滑的走字連筆,結(jié)構(gòu)雅正,線條動勢飄逸,豐筋多力,極秒的一手字。光看她字字寫去,便覺賞心悅目,好像能看上一天。
郁扶疏不禁道:“你練過書法?”
孫白露的筆端停頓了下,抬頭沖他一笑,明媚清艷:“可能,是天賦吧?”
這句話有點不要臉,可她才不在乎,就吹牛了,怎么著吧,總不能跟這小屁孩說,她活了六十多歲。
笑完,孫白露低下頭,繼續(xù)書寫。
郁扶疏的目光沒移開,看了她一陣,看回她的字。
人群走得很快,西頭廟這邊很快只剩三五十人。
孫白露邊寫邊抬腳,這才跟上去。
遠(yuǎn)遠(yuǎn)聽到有人叫她,孫白露停下腳步回頭,村副主任譚樹業(yè)的兒子譚自厚快步跑來:“露露!露露?。 ?/p>
孫白露迎上去:“發(fā)生了什么?”
譚自厚雙手支在大腿上,大口大口喘氣:“哎,撞見你了剛好!電話,電話打來了,說你大姐夫要不行了!”
“怎么不行了?不是一直在醫(yī)院嗎?”
“不知道啊,就說快不行了!你看,你要不要跑去跟你爸你哥說一聲?”
“……這怎么說,現(xiàn)在火龍祈天呢,多重要啊。孫成華是龍頭,你要他現(xiàn)在走?”
譚自厚皺眉:“也是啊,那怎么辦,電話里面說得很著急。”
“不知道,也沒多重要吧,我大姐不是已經(jīng)嫁出去了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啊,別說我姐夫,就算我大姐出事了,也就那樣唄,更不要說隔著一層關(guān)系的外人了。”
譚自厚像是聽到什么不可思議的話:“露露,你這話怎么說的?你,你怎么說出這樣的話呢?!?/p>
“我怎么說話啦,”孫白露臉上露出不高興的神情,上前一步,“你說,我說得難道不對嗎?!?/p>
“行行行,你別生氣,我找你二姐去還不行嘛,她在西頭廟嗎?”
“我二姐在不在,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孫白露冷冷道,捏著本子轉(zhuǎn)身走。
譚自厚撓頭:“怎么了這是,吃火藥啦?!?/p>
孫白露心里是有一口怒氣在的,林恩光出事了,可把譚自厚急的,前世她大姐出事,她四處找人幫忙,誰理過她了?譚自厚的親姐姐譚秀怡親口說,這是家事,還是橋頭鄉(xiāng)那邊的事,別說江海村管不了,整個環(huán)海鄉(xiāng)都沒法管。
甚至,大姐的棺材還得埋在橋頭鄉(xiāng),不讓回環(huán)海鄉(xiāng)。
火藥?她火箭都想一口悶。
孫白露走了一段路,像是才反應(yīng)過來身邊跟著兩人。
她轉(zhuǎn)頭看去,郁扶疏低頭走在她身邊,不知在想什么,遇見她的目光,他側(cè)頭看來,黑眸有絲才回神的泰然,異常清澈。
孫白露道:“你們不去看火龍嗎?”
郁扶疏看了看前面的人群尾巴:“不是看過了嗎?”
“還有其他村的。”
“他們會過來嗎?”
理論上集合過后會游走一遍環(huán)海鄉(xiāng),所以會過來。
孫白露點點頭:“會。”
郁扶疏也點點頭:“嗯?!?/p>
“……”
“那,我回家啦,”孫白露揚了揚手里的筆記簿,“明天給你?!?/p>
“好?!?/p>
“哎!小美女!”莫叔叫道,“你回家干什么?要不,陪我們走走?”
孫白露其實不想回家,家里冷冷清清的,她想一個人去另外一邊的山頭上走走,吹吹山上的海風(fēng)。
她沖莫叔笑道:“不啦,我有很多事情呢,現(xiàn)在村里看著熱鬧,但是大隊伍跟著火龍走,其他地方會很清靜,你們可以隨便逛逛?!?/p>
便在這時,一陣尖叫聲在臺階上的高坡響起。
孩子們哇咧咧大叫著,還有人大喊“死人啦!”
孫白露一凜,立即快步跑去。
郁扶疏看向莫叔:“走,去看看!”
孩子們哭得越來越大聲,有人在原地亂蹦,有人退遠(yuǎn),不敢過去。
看到孫白露跑上來,孩子們哭著迎上來:“露露姐姐!是海子哥??!”
孫白露臉色剎那蒼白,快速朝里邊的小路跑去。
地上躺著兩個孩子,都是后腦勺被砸,其中一個真的是夏愛海,另外一個孩子情況糟糕,后腦上出血頗多,已成一片血泊。
在他們的不遠(yuǎn)處,地上落著一塊帶血的大石頭。
孫白露嚇得快喘不過氣,俯身要去抱地上的夏愛海。
郁扶疏快步過去:“別碰他!可能有顱內(nèi)出血!”
說完朝莫叔看去:“快去村委打電話!”
莫叔應(yīng)著,立即跑了。
孫白露及時止住動作,她的手指發(fā)抖得厲害,努力平靜沉穩(wěn)住自己,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郁扶疏。
郁扶疏蹲下身檢查兩個孩子的傷勢,抬頭道:“你家有繃帶嗎?”
“有,有的!”
“你去拿,快去快回!”
說著,他撕下自己的衣服,先作繃帶纏住兩個孩子的傷口,按壓止血。
孫白露沒有猶豫,掉頭就跑。
出血嚴(yán)重,已經(jīng)完全休克了的孩子臉色蒼白地躺著,郁扶疏將他平放,讓那些孩子過來,幫住他維持體溫。
夏愛海情況略好一點,并未到休克,郁扶疏將他輕扶起側(cè)臥,防止喉內(nèi)有排泄物嘔出,堵住呼吸道。
孫白露穿過小路,一路狂奔。
吳盛良在吳德福家的陽臺上正準(zhǔn)備抽煙,遠(yuǎn)遠(yuǎn)看到孫白露跑來,吳盛良手里的動作一頓,左右張望,四下無人。
吳盛良一下子將手里的煙扔了,忍痛跛腳快速下樓,經(jīng)過廚房時,雙手捧起吳德福家用來壓咸菜缸的大石頭。
剛好,吳德福家這地形也可以讓他藏身。
吳盛良的眼睛變得明亮瘋狂,藏著角落里聽著孫白露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緩緩舉起了手里的石頭。
孫白露根本想不到角落里藏著一個人,就在她經(jīng)過的時候,吳盛良一下子沖出去,手里的石頭朝著她的腦袋猛地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