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厲明訣僅存的一絲意識在聽到有腳步聲走進來時瞬間繃緊。
他嘴角泛起一抹苦澀,看來自己今天可能真要死在這里了。
但下一秒,他就被人輕柔地扶起,那抹熟悉的馨香牢牢占據了他的整個腦海。
“別怕,我來救你了?!本o接著,祈鈺溫柔的聲音在漆黑一片的山洞里響起。
厲明訣的心臟處猛地跳了一下,他努力地想撐開沉重的眼皮,想看看這個匆忙趕來救他的人。
方才,危機之中,他下意識就想到了祈鈺。
但當時,他并沒有指望過她真的能來救自己。
雖然她醫(yī)術高強,但又不會武功,而且他也不想讓她過來被厲明安的人抓住。
情急之下,他叫住十七,從紛亂復雜的心緒中只擠出了兩個字:祈鈺。
他想,今天他要是死在這里了,她會不會難過?
十七卻誤會了,認為自家王爺想讓他去找王妃,搬救兵。
當下,他已經忘了祈鈺一個連武功都不會的弱女子怎么能打得過黑風堂的人。
但情況緊急,他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yī)。
于是,十七一路飛奔回去,終于把祈鈺帶到了這里來。
人命關天,祈鈺沒有再遮遮掩掩,直接把人給一起拖進了空間里。
眼下,厲明訣重傷,幾乎昏迷,根本沒時間來留意這件事情有多么詭異。
而且,無論是山洞里,還是懸崖上等著將他們一網打盡的人,都有太多不可預知的危險了。
只有待在空間里,她和厲明訣才是安全的。
空間里只有一堆藥,連個躺著的地方都沒有。
祈鈺連忙將那些藥推到一起,收拾出個干凈的地方,再搬來幾塊墊子,搭出了一個簡易的病房。
平時看著高大的人此刻虛弱得沒有一絲力氣,祈鈺沒費什么力氣就把人給放了上去。
她凝神看著厲明訣身上的傷口,眉頭死死地蹙著。
以前,傷得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地方的病人她也見過,連從火海里逃出來渾身燒焦的都有。
當時的她,眉頭都沒有皺過一下,神色冷靜地開始醫(yī)治,滿心滿眼都是如何把人給救活這件事。
但眼下,她光是看著厲明訣烏紫的雙唇好白到近乎透明的臉色,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將他身上的盔甲脫掉后,內里那件白色的單衣已經被不斷流出來的血給染上了鮮紅的顏色。
看在祈鈺眼里更是刺眼得很。
“怎么傷成這個樣子?”她低聲呢喃了一句,語氣中溢滿了心疼。
但她知道現在不是傷心難過的時候,她必須要強打起精神來救人。
為了讓他少受些苦,祈鈺直接打了麻醉。
然后先把他身上的傷口仔細處理了一遍,直到將被劍扎到的肩胛骨給包扎好,她才得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不知過了多久,麻醉藥的藥效漸漸褪去,厲明訣緩緩睜開了眼。
看到跪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時,他嘴唇動了一下。
祈鈺用一根棉簽浸潤了他的嘴唇,低聲道:“你現在還不能說話?!?/p>
厲明訣疲憊的目光緊緊看著她,似乎生怕這只是一個夢境。
祈鈺替他把了脈,劍上確實有毒,但這毒沒有擴散,而且剛才她包扎傷口的時候灑了藥,現在已經沒什么大礙了。
不過,他現在跟個瓷娃娃差不多,祈鈺的動作輕得不能再輕,力道大一點都怕把人給捏碎了。
在他沒有受傷的左手手臂上打了一支針,祈鈺能透過他微弱的表情看出他在想些什么,說道:“這是破傷風,這樣你傷口就不會感染了。”
至于這滿屋子神奇的東西,以及她的來歷。
等人清醒了之后再說吧。
打完針,厲明訣又暈暈沉沉地睡了過去。
祈鈺起身,撿了十幾味中藥,取出一個小爐子,到遠一點的地方去給他煎藥了。
神經緊繃了一天,又是爬懸崖,又是救人的,她也有些累了,邊扇著爐子里的火,邊靠在墻邊睡了過去。
等到藥香氤氳,一陣苦澀的香氣將墊子上的人給喚醒時,祈鈺都還沒有醒。
厲明訣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好多了,不僅感覺不到什么疼痛,渾身的力氣也在慢慢恢復。
他躺在墊子上,有些好奇地打量這個神奇的地方。
如果他沒有猜錯,這里便是祈鈺經常能拿出一些奇怪的寶物的地方。
也是上次她消失的地方。
這里差不多一個房間大小,四周都是各種藥,有他認識的,也有一些見所未見的。
雖然厲明訣早就知道祈鈺的身世不對勁,但看到這一幕,他還是有些震驚。
祈鈺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神秘很多。
而且,醒來之前,他明明躺在一個山洞里。
醒來后,自己就到了這么一個神奇的地方。
厲明訣偏頭,看著撐著臉睡過去的人,眼底泛著一抹深深的柔意。
他自幼長在深宮,雖然有厲天澤和德妃的寵愛,但皇宮向來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他面上看著風光無兩,實際上和普通下人又有什么區(qū)別,每日都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過日子,生怕一個不慎,自己就墜入到萬劫不復的地步。
厲明安和他斗了這么多年,這次遇到埋伏,他并不意外,而且也早有準備。
只是他沒想到厲明安居然帶了這么多人,下定了決心要在這里殺死他。
一番亂戰(zhàn)后,他寡不敵眾,被硬生生逼到了懸崖邊上。
當時,前有狼后有虎,他往哪都是死路一條。
但跳了崖還有一線生機,若是留在上面孤軍奮戰(zhàn),必定是死路一條。
虎溪崖里暗藏重重危機,但卻意外讓他找到了一條生路。
那個山洞極為隱蔽,厲明安的人一時半會也過不來,只要他的人能先找到自己,他就能活下去。
唯一意外的是祈鈺居然會來救他。
厲明訣回想起那句輕柔至極卻又堅定的話,心尖處轟然塌陷,一顆如同萬年寒冰般堅硬的心早就化為一潭春水,全部都流向了那個救了他兩次的人。
初見時,在黑暗的陵墓中,厲明訣十分不喜這個聒噪的女子。
當時,他滿心想的都是,等把身上的毒給治好后,一定要把這個來路不明的人給打發(fā)走。
但此刻,在這狹窄的一方空間里,他眼神一錯不錯地看著那個人,心里想的卻是。
不會放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