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和邊說著邊意味深長地看了臉色已經黑成炭的人一眼。

宋凌此刻哪怕血流成河也萬萬不敢讓祈鈺來給自己包扎，連忙退了幾步，還有些戰戰兢兢地拱手道：“王妃莫折煞小人了！”

祈鈺皺了皺眉，不懂沈羲和在打什么啞謎，也不知道宋凌為何一副天塌地陷的模樣。

“我長得很嚇人？”思來想去，她也只能想出這么一個緣由。

宋凌更加惶恐，搖頭道：“不不不，王妃長得……”

閉月羞花這四個字還沒有說出口，他便察覺到旁邊有一道眼神正危險地盯著自己。

連忙改口道：“長得很特別！”

祈鈺徹底懵了，這是什么夸人的話嗎？

還不如直接說她長得丑呢。

沈羲和不客氣地放聲大笑起來。

邊笑著還邊對宋凌拱了拱手，“宋兄，許久不見，你還是如此風趣。”

宋凌手一抖，頭越發低了下去，語氣恭敬道：“沈大人。”

“你我相識多年，何必如此多禮。”沈羲和用折扇抬起他的手，眼底的笑意微斂。

宋凌神色痛苦地閉了閉眼，卻沒敢抬頭。

沈羲和能與他談笑風生，他一個罪臣卻必須恪守本分，不能逾距半步。

厲明訣卻突然冷聲開口道：“宋凌，把頭抬起來。”

宋凌渾身一顫。

忽然想起來，當日在陰暗的地牢里，厲明訣也是這么同他說的。

可他卻怕了。

宋凌顫聲道：“王爺何必……”

厲明訣冷冷地打斷他的話：“本王懶得救你，是王妃心善。”

宋凌這回沒有再低著頭，看了一眼祈鈺，直直跪下磕了個頭：“罪臣謝王妃救命之恩。”

祈鈺傻眼了，她上一秒還被人說長得特別，下一秒這人就給自己跪下了。

她在厲明訣冷得能把人凍住的眼神中，假模假樣地抬了抬手：“起來吧。”

陳太醫拎著藥箱進來的時候，帳篷里的氣氛已經緩和了幾分。

他盡心盡力地替宋凌包扎了手臂上的傷口。

“王爺，已經好了。”陳太醫頂著這么多道虎視眈眈的目光，壓力大得很。

厲明訣微微頷首。

祈鈺卻叫住他，“他背后還有傷，勞煩太醫看一下。”

宋凌神色一頓，沒有想到她會注意到這點。

陳太醫點點頭，帶著人去了自己的帳篷里。

人走后，厲明訣突然咬著牙問道：“你怎么知道他背后有傷？”

祈鈺握著茶杯的手抖了一下。

她總不能說是剛才宋凌擋在她身前的時候自己看到的吧？

今晚宋凌只穿了件白色的單衣，那道若隱若現的血痕沒能逃過她的眼。

而且她鼻子一向很靈，離得近的那會，那點血腥氣讓她聞了個徹徹底底。

但這話她不能說，否則她不是成了什么變態了嗎？

祈鈺默默喝了口茶，才道：“我猜的。”

厲明訣不知道信沒信，將心底那點微妙的情緒壓下后，開始跟她算賬：“今晚為何要拉著一個陌生男子亂跑？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險？”

當時，他趕到的時候，看到祈鈺被一群土匪圍攻，身后又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天知道那一刻他提著弓箭的手有多顫抖。

祈鈺自知理虧，但當時又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

如果僅僅是她自己，躲進空間里就萬事大吉了。

可是還有一個宋凌，身子骨看起來比她還弱，身上又有一堆不知道哪里來的傷。

除了帶著人四處跑，她還能怎么樣？

不過，這話要是說出來肯定能把厲明訣給氣死，她低著頭，誠心誠意地說道：“我知道錯了。”

厲明訣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這人是半點也不知道慌和怕這兩個字該怎么寫。

這會認錯倒認得麻溜，但是他敢打包票，她下回還敢。

“你什么時候能把自己這條命看得重一些？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他語氣重了幾分，眼神中的心疼和怒火雜糅在一起，看得祈鈺心口發慌。

祈鈺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可此刻，卻覺得自己好像多了一些怕的東西。

她怕厲明訣生氣，更怕他傷心。

今日好像全占了。

祈鈺低著頭，生平第一次沒有跟他犟嘴。

明明面色平靜，卻無端讓人看出了點委屈的意味。

厲明訣一顆心煎熬得像被放在了油鍋上，不說她自己心底的氣順不下去，說她吧，又容易心疼。

簡直是左右為難。

他收回目光，又看向一旁搖著扇子看戲的人，果斷將剩下的怒火轉移到沈羲和身上：“看戲看夠了嗎？”

沈羲和淡笑一聲，虛咳道：“不敢不敢。”

“不過，”他目光陡然一變，看向帳篷外，拐著彎說了一句，“那位你要怎么辦？”

只要不是個瞎子，誰都能看得出顧溪對厲明訣有意。

他倒不是怕厲明訣心神不穩著了道，一個祈鈺就夠他頭疼的了，哪里還分得出神來管別的女人。

但他心思如何，旁人到底不知，就容易多加揣測。

萬一有哪個不長眼的真把顧溪送上了他的床，那還不得翻了天了。

祈鈺看著沒心沒肺的，實際上比誰都執拗，她不是那種會愿意兩女共侍一夫的女子。

狠起來，直接把顧溪給整個半身不遂也是有可能的。

眼下，得趁著顧溪還沒做出什么事來，先把她那些背地里彎彎繞繞的小心思都給扼殺住。

厲明訣眸色深了一些，渾身的冷意藏都藏不住。

他輕嗤一聲，極為不屑地開口道：“那就看她有沒有這個命了！”

這話一語雙關，直言了顧溪不僅沒有嫁入齊王府的貴人命，也沒有能爬床的命。

沈羲和微微勾唇，看來齊王殿下還是一如既往地不饒人。

京城那幫人一直覺得齊王病好后就大不如從前了，現在都倒向了安王一派。

可他們玩了那么多年的朝堂詭計，卻都在厲明訣的算計之中。

黑暗中，有些東西藏得住便罷了，藏不住的就活該被敲打一番。

他起身，松松散散地作了個揖，自行告退了。

厲明訣看著還有些心不在焉的人，忽而朝她伸出了手：“走吧。”

祈鈺回神，將手輕放在了他的掌心之中，手心處傳來一陣暖流，將初冬的寒意都驅散了幾分。

兩人踏著夜色走去，沒有留意到身后有一道陰狠的目光一直在追隨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