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江冠宇就八歲了,到了該上學的年紀。山鄉學校的條件很差,校址通常設在祠堂、廟宇之類的地方,離家很遠,每天都要早出晚歸,步行上學。江冠宇還是瘦瘦小小,要一個人走這么遠的路,母親終歸不放心。又看了眼大兒子,大兒子剛爬到樹上摸鳥蛋去了,母親嘆了口氣,大兒子不是讀書的料,還是讓他早點回家干活算了。
有一天,江大娘煞有介事地來找鼻頭嬢嬢:
“孃,你家大囡阿寶今年十一歲了吧,這么聰明的女孩子讓她去讀點書吧?!?/p>
“誒女小孩讀什么書,家里弟弟妹妹五個,都還要她管嘞?!?/p>
“孃啊,女娃讀點書總是好的,像我們這樣大字不識幾個,去大隊算工分還要被別人騙得去了!阿寶每天在家里也就是做做細活路,老二阿妮也大了,也能接她姐姐的班。把阿寶送去掃個盲,回來帶帶小的也是好的?!?/p>
工分的事說到了鼻頭嬢嬢的心坎上,她正懷疑呢上次工分是不是給她少算了一分,奈何家里人都沒什么文化,也只能認了。“要不我去和孩兒他爹商量商量。”晚上,鼻頭嬢嬢就來敲門了。
“江師嬤,阿寶讀書的事我和孩子爹說了,他說去看看也好。你家冠宇不是也要讀書了嗎,讓阿寶和他一起去,兩個娃也可以相互有個照應?!?/p>
“對對對,你也知道,我們家老大整天也不務正業的,想著過幾天就讓他和他爹一起下地去,不給他讀了。這冠宇能和阿寶一起去上學,我就放心了!”
從此之后,冠宇就和阿寶姐一起翻山越嶺地上學,學校離家五華里遠,他們風雨無阻地步行很是辛苦。剛開始,哥和他們一起去,但沒過多久,三人行就只剩兩人了。哥哥不再去上學的那天早上,江大娘往阿寶手里塞了一顆凍米糖,又轉頭對江冠宇說:“路上要聽阿寶姐姐的話?!睋]揮手,讓兩人出發了。
江冠宇很聰明,學習特別好,真是沒讓他母親失望。學校用的還是民國時期的課本,教他們的老師有好幾位都是本村的,班主任李老師特別嚴厲,還實行體罰,一般都是打手心,重的甚至還要罰跪。老師要求每天教的課文,第二天早上就要能背誦默寫,錯一個字就要打一下手心。但自從上學以來,江冠宇從來沒遭受過老師任何體罰,還常常作為正面典范在全班面前表揚,只有一次例外。
那是一個下雨天,路很滑不好走,而且那天江冠宇還起的晚了一些,所以上學遲到了。當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進教室,準備接受老師如炬目光的審判時,卻發現教室里正熱鬧非常。原來這會兒正在競選班委。江冠宇暗呼僥幸,沒什么人關注到他遲到,他連忙溜到座位上坐下。黑板上已經在唱票了,他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收拾桌上的課本,突然聽到李老師喊他的名字:“好,沒有異議的話,江冠宇就是我們班的學習委員了?!惫谟钜稽c都沒反應過來怎么就是他了,要不是旁邊同學推推他讓他起立,他還呆在原地。周圍響起了稀稀拉拉的鼓掌聲,李老師又說:“冠宇,以后繼續努力。下雨天,更要來得早一點,給班級同學做好表率?!苯谟铧c點頭,卻感覺面上燒起來了,老師還是看見了,不會要打他吧。但老師也沒有繼續多說什么。坐下后,江冠宇的腦袋還是懵的,這次遲到,非但沒有懲罰,反而得了個“官”做。這似乎就是“好學生”的特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