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怡然的內心正在悄然改變,起因是他們缺乏事實依據,硬把兇手的名號捆綁在蔣瑩晶身上,存在欠妥之處。
小張則不這樣認為,他執念過重,纏著蔣瑩晶不放,目光略過手上的一打信封,深信的說道:“單憑這些信封,你就沒法逃脫嫌疑。”
蔣瑩晶并沒有反駁,只是低聲咕噥一句,可能是雨水的干擾沒能聽清她在說什么。然后她瞥了一眼小張,把雨傘微微側向一旁,打量了一下陳怡然,不再與糾纏不休的小張有眼神交織。看得出蔣瑩晶有意回避小張,但好在她沒戒心于陳怡然。
陳怡然也就瞅準這個機會,注水般的來了句。
“你有什么話可以說出來,我們不是來猜謎的。”
“我只能說‘墻倒眾人推’,他們死的真是該!”
蔣瑩晶仍保持距離。
但她已經承認秋芬芳就是她姐,她應該也知道一點事兒,也應該有一肚子苦水要傾訴,并試探了一句:“你顯然知道的很多?”
“至少比里面那些還在糟心事兒的人知道的多一點。”
蔣瑩晶并沒有拒絕任何問題,陳怡然一并預熱起被小張聊死的殘剩余波,再起步撬開話題:“要知道,所傳遞的信息對你非常不利,我們也非常想知道你通過秋芬芳的房間進入唐老爺的房間后,都發生了什么?還有你說你一直都在等待時機,等唐老爺開口,說出讓他隱晦的事,又是什么樣事?”
陳怡然話音剛落,蔣瑩晶顯露出一副失落的表情,假裝隱忍的外殼下,最終說道:“我姐生前懷孕了……幾周前我收到了她的這個喜訊,幾周后我又收到了她的死訊。”
“這更不能作為你開脫的理由。”小張還是嘴硬,直言無忌。
蔣瑩晶被小張一句中斷,冷眼打量著小張,眼睛冒出怨毒的兇光,撂下話:“你真是……所以我讓你們看看信中的內容。”
蔣瑩晶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否定,漸漸失去了耐心,而不應該有的待遇讓她憤怒值已在臉龐飆升。不得已陳怡然用肘關節懟了一下小張,壓低聲線:“先聽聽,再做表態。”
接著蔣瑩晶用沉默對立,往臺階走去。
陳怡然他們也選擇往回走,她低頭看著向被雨水泡軟的土壤,回頭看一遍,空曠的后院找不到一個亡者遺體的落點處,或許這就是蔣瑩晶站在雨中的原因。再者,她說她姐懷孕了,和她看到了書架的醫書……激起一連串的遐想,腦袋就像泡發的干貨充分膨脹,似乎讓陳怡然找到了接點。但很快,這個有餑常理的想法被遏止,試圖把它清除腦后。
有腦子但覺悟倒不多,所以她還是問了:“所以你姐當時真的懷孕了?”
蔣瑩晶上了臺階,收起雨傘,傘頭朝下狠狠地甩了甩,底子里的不情愿,但還是回了:“其實我對我姐懷孕的事,持懷疑的態度,因為她身體不怎么好,也常常服用中藥,例假的推遲也是正常的。但這個假設在來這里之后被我推翻了,或者說我早些時候就覺得不對勁了。”
“為什么?”
“長女為母,小時候我都被她照顧著,雖然那時候她也是個小孩,但母親必須扛起家里的重擔常常早出晚歸,而陰冷潮濕的出租屋就剩下我們。有時狂風大作時,其實她也害怕,但她總是含淚安慰:會沒事的,媽媽很快會回來的。”她說著眼中蘊含淚水,但很快婆娑的眼淚被她一掃而空,凝視著空曠的后院,眼里掠過消盡的年華,正視起當下的問題,說道:“等我長大些,這種不可能斬斷的親情,又讓我回看了她寄來的信封,她信里總會問家里情況,時不時會寄錢補給家用,但她從來都不會反饋她的生活。直到看到最后一封信,她欣然講到了自己(也就是懷孕的事),比起以往的那些信件,這封信也讓我感觸到了她的喜悅,我不由衷的為她感到高興……所以我覺得她懷孕的事不像作假,也就是這樣,抱著捂熱的心態埋名來到唐家。”
說到這里她粗重的歇了口氣。
接著道:“在我心里,我壓根都不能接受我姐的突然死亡。而來到這里種種跡象表明,我姐的死并不簡單,唐家人為了掩蓋,草草的安葬了她,連一個像樣的墓碑都沒有,很顯然他們在企圖隱瞞。于是我想起我姐懷孕的事,又看著唐朗滿柜的醫書,我也了解到唐朗曾在校就讀過醫學,他應該對我姐是否懷孕會了解些。就在昨夜我突發奇想,想問個明白。”
“然后你問出了什么?”
“果如其然,我揭開臺面的話,也揭露他披著羊皮的狼子獸心,他撕下偽裝的外表,喝著酒,大言不慚的說自己怎么怎么樣,這一路走來的不容易和艱辛……他簡直麻木不仁、不知悔改,他比禽獸都不如!”
她聲音由小見大、由柔變剛,臉上的氣憤也溢出……
然后她稍稍做了調整,把雨傘擱在一旁。
并補充道:“在那時候我完全有理由殺死他,但我沒那么做,看他一口接一口的喝酒,開始前言不搭后語,笑不出聲、哭不出淚……我想這個房子可能喚醒他對某種熟悉的感覺,而這種熟悉的感覺唯一掌控的就是恐懼,讓他發瘋似的對著空氣說話。”
她說著話,但狀態比剛剛好了很多,眉梢眼角松弛許多,已經沒有了剛剛的戾氣。
于是,她淺淺地梢了一句:“我已經說得夠清楚,兇手是誰,你們應該更清楚誰比我更有動機。”
蔣瑩晶莫名其妙撂下話折回伙房,小張本想追上問個清楚,可就在小張邁動腳時就被陳怡然攔下,因為她腦子里一幀一幀閃過的情形,讓她有了接觸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