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秦家是小高層2棟602D座,中間的東邊第二個樓道口。倪廣欣鎖著眉進入電梯,劉家金推著小螃蟹小推車也進來了。
3樓,電梯門開了,進來一位胖嬸。劉家金看著手機沒抬頭。倪廣欣朝她笑笑。
“跟男朋友逛街回來了呀!”虞敏華鄰居家的口吻親切的問。
倪廣欣特別一笑,說:“我男朋友叫謝秦,他是我男朋友的室友。”
劉家金手機掉地上,急忙蹲下來撿。
“小--劉媽媽---說------”說還是不說。虞敏華語速變慢,一臉驚呆,漸漸失語。小謝這孩子心儀之人就是她!她這個富二代條件,自家小姑子個人再優秀,中產階級自然是比不了的。還以為外地人喜歡攀龍附鳳,沒想到呀。看錯小謝這孩子了,得趕快給小姑子知道。
電梯里只有寂靜,劉家金地上的手機也格外滑溜,蹲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六樓到了。
劉家金和小螃蟹推車先出電梯門。倪廣欣挺期待地看了看虞敏華,手久久扒著電梯門。
虞敏華立馬會意道:“你男朋友是小謝那孩子。”
倪廣欣滿意的一笑,像是收到美麗祝福。
門關了。
劉家金悲哀的眼神看向倪廣欣,說:“祝你悲劇收場。”
“游泳PK,贏了我再說祝福。”倪廣欣渾身洋溢著女皇的氣勢。
劉家金推這螃蟹車,到了602D座。“這你家,女主人拿鑰匙開門。”
倪廣欣知道他生氣了,重點還是要敲的:“這是你口中承認的事實。謝秦那你記得站我這邊。”
“這自然是最好的結果。我還幻想著今后幾十年三人一同旅游的時光。”劉家金摸了摸自己的心臟,陰郁的情緒聚在那,有一種痛,必須心甘情愿。
門開了,整潔無瑕。
倪廣欣跨入這里,享受著心安理得的片刻。閉著眼睛躺在沙發上,計劃著縝密的計劃。
劉家金拉著小螃蟹推車進來,挑上菜類,去了廚房。辣椒不辣,洋蔥催淚。劉家金在廚房,殺魚、剁肉、煮飯。
一小時后,門開了,活蹦亂跳進來一個人,是謝秦。
“倪廣欣,打掃任務完成了。是三小時的工錢,記得給我入賬。”
“嗯。”倪廣欣一臉溫柔地上下打量著剛進來的這個人。
“這個眼神太奇怪了,我怎么覺得我是粘板上的魚肉。”成功把鞋子關在門外。先洗手,再洗臉。小嘴不停地說,他如何如何打掃。護手霜一擦,轉身特意認真地看了餐桌。“他去哪了?我們要訂盒飯嗎?”
“我在廚房。馬上就好。”關著門的廚房,里面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感情。
“哦。”謝秦推開門,竄入嗅覺的美食味道與平時不一樣。看了看里面那個人的背影,小心保持沉默退出來,走到倪廣欣沙發上一坐,小聲說:“你惹他了?什么程度了?”
“他要死的心都有。”
“這么嚴重。什么事呀?”
“與你有關。”
“算了,你別說了。你們兩掐架,拉我做理由,我不背鍋。”謝秦抱了個抱枕,準備遠離她。看了看自己的床,身上進門未更換的衣褲,真沒勇氣趟上去。
沙發被人霸著,硬餐椅子又不想坐上去。
轉頭看看劉家金的床。自己是看不懂劉家金那種一回來風塵仆仆的樣子,直接能趟床上玩游戲。有時候襪子都不脫,更過分的臉都不是進門洗的那種,還嘲笑自己太摳細節。
他不講究,自己就不必替他講究了。對著廚房喊道:“劉家金,我上你的床上……”
廚房里嘩啦一聲,淬一地玻璃渣。
“打碎碗啦?哪個哪個?”謝秦緊張他的小魚碗,連連奔到廚房,是的就是小魚碗。
謝秦此刻正真相信剛剛倪廣欣說的是事實。而且他看到了一個經驗證據,今天這位做的是魚丸、肉丸還有文思豆腐,繡刀工的絕活。這都是自己不吃的菜。如果有一天他生氣了,他會做魚丸或肉丸或文思豆腐,他會在做菜的時候跺得異常有節奏,家里有絞肉機之類的他也不會用。但是,他從來沒有過將這三份一同做過。他說過,除非很生氣。
菜飯上餐桌,劉家金繼續盛飯,給每人一人一小碗,裝下二兩飯的小碗,寂靜沒有只言片語。
劉家金不停地吃著,眼中只有菜,全程無交流。餐桌上有四個菜,倪廣欣吃得津津有味,除了西紅柿炒雞蛋。
謝秦的筷子卻只能伸向西紅柿炒雞蛋,委屈的小眼神看向劉家金,只看出他的平靜與不理睬。
此時有一刻真恨呀,恨自己不會燒菜。謝秦回想著這些年,這人每天給自己燒的雞湯,魚湯……頓頓是肉,味道絕美。
自己沒天賦。三年前的劉家金,也是沒一次進過廚房的經驗。求廚的技藝上有一種叫認真學習,自己也有。但是,熟了和美味的距離,是自己和劉家金廚藝的鮮明對比的。吃慣了他燒得菜,外面的餐館也是果腹之欲無奈選擇。
日是平常日子。瑣事的、煩惱的、不開心的成了成年后日子的組成大部分。而每天無與倫比的家常餐,道出滿足和幸福,是苦悶人生安撫劑。
沒有學校里成績排序這類簡單的明確的坐標系,成人世界像失去目標一樣,沒有具體標準使人茫然。
默默吃上這頓飯。倪廣欣破天荒的提出要洗碗做善后事宜,乒乓作響,不知道粹了什么,破了什么。
小魚碗已經沒有了,心里也無牽掛。謝秦在餐桌邊打了半小時游戲,治愈不了壓抑的悲傷,找了個理由出門。
在小區里,謝秦騎著車迎面碰到虞敏華。“虞姐好。”謝秦禮貌打了招呼。
虞敏華一改常態,草草回應了一下,閃離,轉去草坪小路。
“這是怎么了?”疑惑一剎那。謝秦地注意力又放回自行車上,前胎漏氣了,人生常態。看了看小區大門口那個報亭,李大爺的聲音還在。
“修車了。”謝秦的聲音努力傳達。
七十來歲的硬朗身形閃了出來。“小謝呀。趕巧了,門鎖一半了。遲一腳我就接孫子去了。”老李隨即向亭子后面不遠處,一群老太太唱戲的地方喊道,“有生意呢。你騎三輪車去接孩子呀!”
那邊傳來一句:“你們看看這個死老頭子。一天沒一個生意,接孫子時間就稱有生意。剛論道我唱,就跟我過不去……”
老李不在意這些話,高高興興的準備著工具,有著拯救世界的使命感。“最近生意怎么樣?”老李手腳慢,話就聊開了。
飯后到現在,謝秦心里還是噎著慌,不爽。煩惱、怨言吧唧吧唧的講。說道今天這頓看到肉吃不上的時候,一時心里委屈,眼睛居然紅了。
恰巧放學的7層的三胞胎余梓槿、余娥、余玥路過。“李爺爺好。”聲音齊亮,校服一致,還有一、二、三道杠。水靈的大眼睛看到了謝秦的紅眼睛,“咦”了一聲。連連快步跑走,離了一段距離熱烈興奮地議論了起來。
謝秦的耳朵聽力好,一字不落全聽見了。臉紅了起來,燒得發燙。
老李聽不見那么遠的爭吵,漏氣的地方找到了。一抬頭,見到快哭鼻子的臉,還有羞愧的神色。就開解道:“大不了找個會做飯菜的姑娘結婚,天天還少了你一頓?”
這,謝秦怔住了。內心談戀愛的基本要求是貌美、溫柔,真沒想過結婚,更沒能理解結婚要跟廚藝聯系起來。自己才23歲,還沒活明白,哪有自信去結婚。萬一生出剛剛因為自己眼睛紅了提出各種奇異假設的三胞胎小鬼頭,就從悲劇人生直接升級成恐懼人生了。
“我那個書店的生意你也知道,全靠我設計書面往里搭錢。姑娘跟了我,我從哪兒找兩人的飯錢。”謝秦覺得自己掙飯錢本事都沒有,姑娘是要各種買衣服、化妝品的,自己是想都不敢想的。
“現在姑娘讀讀背景資料就草率下嫁的。看臉的不少,對相親對象也沒個長輩暗訪驗證什么的,好糊弄。你這個小嘴能說會道,見面的時候就說有房有車,創業小老板,這也不算說謊。在說了,現在姑娘都有工作,那工資不老少,社會上吃軟飯男的也不少。你也不占煙酒、賭,騙個姑娘......”
“好孩子還給你這破老頭子教壞。別聽老頭子瞎說,找結婚對象沒感情,天天吵架鬧離婚,那日子沒發過。一離婚,房子和你那個書店一半得賠給人家。”
插話的是老李口中的老太婆,滿臉皺紋,滿頭白發,手上更是粗糙。她旁邊站著一個一米八以上的大男孩,名字叫李恩雋。
“我們老爺們說話,你插什么口。”老李面子要在外面,特別是年輕男孩前是要些維護的。“大孫子怎么沒送回家寫作業?”開始審判指責了。
“你自己跟你爺爺說,為什么?”
“我剛剛想起來,老師要買必讀書,明天就要查了。”
“你怎么不早想起來,這都多晚了。”老李要到店里看時間,罵著老太婆把他常用的大墻鐘賣廢鐵不知道當家。
“李師傅,我正好去店里,回頭送你家去。”謝秦問了李恩雋具體書名、發行社、版次。
“對喲。小謝就麻煩你了。”老李老婆笑瞇瞇地看著謝秦。在謝秦要走的時候有說了句:“你這相貌,婚事包我身上,介紹對象給你找個靠譜的。”
“不用不用。”
“我有數給你找適合的。”她也不聽謝秦說得內容,想當然地以為那孩子臉皮薄。拉著孫子自己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