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二點。鳳哲然睡在畫室里，蔡乃蘭睡在客房里，周明不意外這樣的夫妻關系.一個人躺在沙發上，他在胡思亂想著，看著一個年輕人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微卷的頭發，不太黑。蘭媽媽說他太陽照少了。

照片里的人沉浸在音樂世界里，他笑起來有小虎牙，可是他很少笑。

照片里的人有一雙令爸爸驕傲的靈活的手，能輕易彈出最難的曲目。

照片里是年輕的周楠。他真的不愛說話，除了鋼琴其他事情都懶懶散散的不感興趣。他好像只愿意和音樂交流，對生活中出現的其他人漠不關心，對蘭媽媽也是如此。只有父親教授他樂理知識，或彈起音樂時，暫時有了連接。

父親周海云是在鋼琴界混得有鼻子有眼的，對兒子的要求也是子承父業，要求是嚴厲的，相信只要下苦功夫人人能彈琴。那么對于從小被父親拉扯大的自己來說就是痛苦修煉。

周楠的認真癡狂地學鋼琴，深得父親的心，也傾心教導，寄予期望。周楠有了自我意識時，愛上了二胡，這就是父親與弟弟的沖突原點。他的叛逆與謝秦不一樣，是一個人躲著，換一個地方練琴，這就不是爸爸指定的鋼琴而是二胡。就跟躲貓貓似的，父子倆，一個躲，一個找，找出來后打一頓罵一頓教育一頓，然后迷一樣地循環。

周楠和父親正面對抗的時間顯得那么少，與自己比。

周明閉上了眼，似乎累了。

鐘表滴答滴答地走，這是爸爸愛的擺鐘表。他是對一切聲音著迷的人，自己是不懂那個聲音世界的美好。父與子的最遠距離就是我欣賞不了你的世界里美好的一切。從孩子時代，成長中如果看不清父母的世界，那么白白失去更微觀近距離理解真實具象的人和關系的機會。缺乏了這樣的基礎，在成人后的親密關系構建中，會很麻煩。

自己能理解蘭媽媽，這種能力方便自己對女朋友理解，比些直男更為細膩。但是，卻做不好男朋友的角色，常常感覺厭倦，總要逃離到工作中，也許爸爸榜樣就做得不夠好，所以總是躲在他的鋼琴世界了吧。誰知道！

周明扯了扯嘴角，眼睛睜開了，看著客廳中央的畫。

那是鳳哲然的畫，名叫‘依依’，是受父親音樂內化的畫，價值不低，鳳哲然卻從未想過賣掉它。錢、名離男人有多遠，世俗定義的成功就有多遠。

鳳哲然這樣的人注定是個異類。一個畫家，沒有名氣，天天畫畫。他的畫有價值的都不愿意拿出來售賣，注定了他潦倒，他倒是情愿過一筆一紙一顏的日子。

他的婚姻也是奇葩。

鳳哲然的第一段離婚的決定居然因為一幅畫，是鳳哲然初見他的一生摯愛的靈魂蕩漾的畫，被謝秦母親燒掉了，即使那個畫像就是鳳哲然愛上謝秦母親心路歷程感悟，是一生之愛的婚姻。

鳳哲然第二段婚姻不是愛，是兩份囑托。蘭媽媽知道，自己知曉，周楠也明白，只有大魔王不知道。23歲了，還是不懂珍惜與父親好好相處。

周明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時候留下的眼淚，嘗了嘗，居然是咸的。TMD，自己太不男人了，洗洗睡，睡到自然醒，是人生一大享受。

又是陽光普照的一天。

香香書店正面臨改造，里里外外的都是人，有序，有節奏，像流水線般搭建著。物件如積木般自如的拆答，或里面往外運，或外面往里運。

周明看了看最佳觀察香香書店視野的幾個點，看清牌號，車開靠過去。

一人剛巧出來，誰？倪廣欣。

“哈啰哈啰，帥哥搭我一程。”倪廣欣也看清了來者。

周明車靠過去，停了下來。“你怎么知道我回來了？哪來的信息網？”昨天晚上沉浸在回憶里，早上打開，全身這丫頭的信息。

丫頭長大了，那么明顯的目的，手段玩得復雜亦有趣。可惜呀，心綁在謝秦身上，顏控原罪。

倪廣欣自己開門上車，扣好安全帶，說：“消息來自劉家金，昨天跟你對上的那個，是朋友。謝鳳慶的同住者，像保姆般伺候你家疙瘩小少爺。”

“我腦子里想象出2014年的67集的超級保姆精英進階伺候模式。”

“差不多。就差熨燙報紙了。”

“貴族生活享受，他有錢支付嗎？”

“支付個屁。姜少鋅那個商業頭腦你是知道的吧，他兩情比金堅，為你家少爺，四大掙票子的事業都不干了，混上了編輯，全身用心思的幫小少爺拉有成長性的設計活，這個小少爺干得是不錯，業內也有些資深老師瞧得上他的設計，拿出去評了不少國際分，畢竟畫畫基礎好，錢是掙了不少，經不住他算錯題呀。”

倪廣欣指了兩個忙碌的人說：“一個是李娟，一個是劉小鋼。劉家金不但免費伺候小少爺，連家里弟弟和弟媳都來伺候了。”

周明剛剛就認出劉小鋼，這個李娟也看了一眼。后視鏡中，有車開過來。

“說說他唄。”周明開車，導航設置地點倪廣欣工作的地方，出發。

“這車坐著就是舒服。”倪廣欣享受著出部歷史悠久的老車。已經超過15年了，而實際行駛公里不超過30萬公里。每年需要年檢兩次，有點麻煩，也許是周明懷念父親的一種方式吧。“他倆現在是依存關系，很快就不是了，我要在今年拿下謝鳳慶。”

“他現在名字改成謝秦了。不必為了我順耳特意喊舊名。我又不是鳳哲然，根本不會因為這些符號變化影響心情。”小丫頭是避重就輕，套路打岔。周明一只手敲了一下倪廣欣。“我本來以為你去年拿下的，去年我兄弟就有領結婚證的資格了，下手太慢，丫頭不行呀。”

切，打擊面有點廣。倪廣欣翻了個白眼說：“你弟那是年齡夠了，心智不夠。根本不是我的問題。你不知道，五一節前因為少吃劉家金一頓有肉的午餐，到修自行車老李家哭訴，被樓上三胞胎看見，都主動做導購引流其他家長小朋友來買金魚，幫他掙飯錢。”

“這個故事有點意思，缺少點細節。”

“還有夠你笑的，我們去郊區，他被魚咬了帶手套的食指......”倪廣欣不停的說著。

周明笑著，傾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