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忙起來槿容就忘了,直到兩日后佟管事又問她類似的話,卻仍是不說明白,她決心一定要問個明白。
見了易禹,槿容迫不及待將心頭疑惑講與他聽。講完后槿容問易禹知不知道怎么回事,易禹搖頭。槿容嘆了口氣,說她先是想著草料漲價了,需要收她些錢之類的,仔細回想無論佟管事還是董管事,半分這樣的話音兒都沒有。她又擔心他們不停問歸的情況是不是發現它得了什么頑疾。她拜托易禹找機會問問董壽,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易禹點頭答應。
在二人往河邊策馬而去時,易禹放慢了些速度,落后槿容一兩個馬身。趁槿容不注意,他抬眼看向歸的尾部,看見那里紅腫,便知道兩位管事不好出口的原因是什么了。
到了河邊,像往常一樣,二人放開馬,任它們在附近或踱步或休憩。
槿容站在易禹為她劃定的地方,雙腿微分,挺直身體,深深吸氣,緩緩吐出,調節著氣息和心神。易禹坐在樹下,看槿容射出前兩支箭后翻開手中的書。
風凌外出辦事,回來時正值晌午。驅馬來到河邊,鞠水洗臉,洗去一路塵勞和暑熱。
馬兒解了渴,在風凌身旁踱來踱去。而后不知聞到了什么特別的氣味,不僅伸長了脖子嗅聞,還翻起上唇,做呲牙狀。
見它如此,風凌起身向周圍張望。在上游遠處,看見一個身影。
槿容正持箭瞄準,聽得噠噠的馬蹄由遠及近又跑遠。不過她沒有被此擾亂,收攏心神,瞄準靶心。一箭放出后她才扭頭看是誰來了。
一眼認出向歸跑去的是白馬!
槿容不懂馬性,以為白馬跑向歸是因為“同廄之情”,還頗感懷地贊嘆原來馬同人一樣有情,還覺得這類似于人們說的“他鄉遇故知”!
易禹站了起來,見槿容笑吟吟地看著互相追逐嗅聞的兩匹馬,頗為一會兒她可能遇到的窘迫擔憂。
“場主好。”易禹向走來的風凌問好。
聽見易禹問好,槿容也跟著問了聲好。她急于同易禹分享心中所想,但礙于風凌,只得忍下。
易禹文靜的外表下也是心思百轉。馬場里最熟知馬性的就是場主,他不會看不出白馬反常的舉動。以他平時對女子的清冷,該牽著白馬遠遠走開才是。這次竟主動靠近,自己是否該識趣地走開?
“姐姐,還有一會兒才到今日的時辰,你再練會兒,我突然想起來小少爺讓我晌午去找他一趟。”
“!!!”阿禹一走豈不是只剩她和場主了!“師父走了,我也不練了,晚上再練吧。”
易禹想促成風凌和槿容獨處,但對槿容拋來的求助也不忍拒絕。
“阿禹不用去找阿烈了,他臨時有事,外出了。”
風凌出口替易禹解了圍,可易禹卻一時看不懂他特意過來是為何了。反正場主留下自己絕對不可能是因為不好意思。
“好。那我晚間再去找小少爺。”
易禹和槿容互看了一眼,槿容不想在風凌面前練箭,易禹懂她的意思,但他也知道風凌既過來了便不會輕易離開。
“場主是要找阿禹談事情吧?我先……”
風凌笑著打斷槿容的話,“不找阿禹,就是來看你練箭的,看阿禹這小師父當得如何。”說完他走去易禹身邊,跟易禹一起看著槿容。
“……我突……”槿容忽然想到上次說謊應該就被看穿了,這次再被看穿,一定會給場主留下不好的印象,那以后還怎么指望在馬場立足,得到重用,實現她到各處輪值的目標呢?
“好,好的。請指教。”
槿容硬著頭皮從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但心里一直靜不下來。可也不能一直這么瞄著,努力穩了穩心神,松手。
箭將將上靶。
“挺好的。”
風凌這句話聽得槿容臉上熱辣辣的——險些脫靶,怎么能好呢?她掏出第二支箭,決心這次一定要射好,不能辱沒了易禹的教導。
就在她準備搭弓時聽見一聲嘶鳴。尋聲望去,大吃一驚。
“阿禹,白馬受傷了!”
易禹耳朵嗡地一聲轟鳴。隨著他向白馬看去,槿容擔憂的聲音又起。
“那,那是腸子掉出來了,還是什么東西扎進肚子里了?”
當易禹看到槿容所說的景象時,面頰發燙。這次不是裝的。
見易禹沒有回應,槿容以為他小小年紀被嚇住了,于是她焦急地看向風凌,卻看見他不僅不急著施救,竟還在笑。
“那不是傷。”
聽風凌如此說槿容才沒有那么緊張,“不是傷是什么?”
風凌這次竟然笑出聲,“這個我不能告訴你。你問阿禹,看他能不能給你解釋。”
“今日先練到這里。回,回去的路上我告訴你。”
易禹磕巴的時候可不多見呀!槿容更狐疑了。“……好。我撿一下箭。”
易禹只想帶著她快點離開,“明日再來撿吧。”
槿容一時愣住。這么急!是要發生什么大事了嗎?
“你把箭筒放這兒,稍后我把箭給你送回去。”風凌聲音里猶帶著掩不住的笑意。
槿容這邊正猶豫著讓場主給她撿東西是否合適,那邊易禹大步走來,取下她身上的箭筒,對風凌說了聲“多謝場主”,吹了聲口哨,牽著槿容向朝他們奔來的馬快步走去。此時易禹明白了風凌并非沖著槿容,而是專門為捉弄他而來的!
易禹翻身上馬后拉槿容坐在他身后,確定槿容坐穩后快速打馬離開。槿容拽著易禹的衣裳,沒有問為什么二人要共騎一匹馬回去。她向歸和白馬的方向默默看了一眼,看見白馬躍起前蹄趴在歸的身上,歸也沒有躲開。
“姐姐別看!”
槿容聽話得收回視線。
路上易禹沒有解釋,槿容也沒有再問。
直到晚上她去找柳玉,告訴柳玉晌午發生的事情。
柳玉先是抿嘴笑,后竟忍不住,趴在軟榻上笑得說不出話……
待笑意終于過去,柳玉拭著眼淚,笑說:“妹妹真的要聽?你尚未成親,聽了怕你害羞。”
柳玉這話已經說得明顯了。槿容大概也猜到了些,笑說:“我若一輩子成不了親,那還能一輩子都不知道嗎?”
“行,那我說了啊。這些話一般是女兒出嫁時才會被告知的。”柳玉趴在槿容耳畔,將她看到的是什么簡略講給她聽。
聽了柳玉的話,回想看到的場景,槿容心里覺得別扭,難受,還有些……犯惡心。
見槿容面色不太好,柳玉又是驚訝又是擔心。
“姐姐,人……也是這樣嗎?”
柳玉覺得此時不益再給槿容說過多,唯點點頭。
槿容又困惑,又震驚,“那,那孩子……就是這么來的?”
她問過母親她是怎么來的,母親說天神在她夢里賜給她一道白光,醒來她就在她肚子里了。她追問她是怎么從肚子里出來的,母親說她在她肚子里睡夠了,有一天自己扒開肚子跳出來了。后來長大些后,覺得不是母親說的那個樣子,再去追問,母親便說等到她出嫁那日她再告訴她。
柳玉又是點點頭。
想到自己是如何來的,想到高貴的母親和威儀的父親……
槿容匆匆跑出屋子,在庭院一角干嘔不止。
這可把柳玉嚇著了,她怎么也想不到槿容會是這樣的反應!
易禹聞聲出來,看到母親的手勢,又退回屋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