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誰在呢喃
“他都不懂她說了啥!”
“一天天的煩死了!啊啊啊啊”
徹底停藥后,我找回了那段狼狽、潮濕的記憶。原來那些曾反復在我耳邊回響的聲音是陽性軀體化的一個表現(xiàn),原來我曾差點成為可云,原來我為爸爸媽媽造成了那么大的痛苦!
與L最后一次電話爭執(zhí)時,我分化出第三視角。一邊分析這場情感糾纏中男女雙方的對錯,一邊為自己多年的青春感到不值。我現(xiàn)在仍清晰地記得,掛電話前,我聽到樓外百米處廣場上的有一個老太太說:“這會中哦?這戀愛談的,他都不懂她說了啥!”
農村老人習慣扯著嗓門嗷嗷著講話,家里的房子隔音效果不太好,再加上我的聽覺一向敏銳。所以我當時覺得能聽到老太太講話是正常的現(xiàn)象。掛掉電話,我向堂妹吐槽:鄰居好吵。
第二日,媽媽來伯母家陪我。我很驚訝,詢問媽媽怎么不上班了。媽媽說她在家無聊,想來陪我們一起玩。
堂妹只比我小幾個月,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心意相通無話不談。相比我,堂妹心思細膩柔軟,性格更為沉著冷靜。媽媽肯定是收到堂妹的消息才放下工作陪我的。那幾日,媽媽、伯母、堂妹帶我去周邊縣城玩兒,媽媽給我買了好多漂亮衣服。可我總是郁郁寡歡。
某日午餐后,伯母和媽媽在一起聊更年期情緒煩躁的問題,她們準備出門去咨詢心理醫(yī)生。拎上包,伯母邀請我陪她們一起去。我好奇地詢問伯母:“你們在哪找的心理醫(yī)生,靠譜嗎?是按問題收費還是按時間收費啊?別叫人家坑了。”
伯母放下包:“大學生看問題就是不一樣。”就這樣,家人第一次試圖帶我就診作罷。
細心的堂妹擔心我的情緒,無時無刻不陪在我身邊。我的精神依然處于高度亢奮狀態(tài),只是有家人在身邊,暫時沒有發(fā)作出來。夜晚,堂妹守在我身邊。處于同齡人的之間的默契、信任,我將很多不方便講給媽媽的心事傾訴給妹妹。窗外光線越來越弱,樓宇越來越安靜,房間里的姐妹私房話變成了我一個人的呢喃。妹妹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
我閉上眼睛,不再講話,試圖入睡。枕頭上的凹坑越來越深,我卻覺得身體越來越輕,仿佛下一秒就要飄出去。
“啊啊好煩人啊!我遇到的這都啥人啊!他家咋能這么辦事!”一陣凄慘的哭嚎聲傳來,聽上去是個女生。
我支起耳朵,想要聽得更真切一點。可那凄異的哭訴聲戛然而止。
接著,我所有感官斷載。
直到次日清晨身體被膀胱喚醒。
昨晚無意聽到的女生哭訴像幽靈一樣占據我的頭腦。
我在心里暗暗打算:我可不要淪落到那樣。我要打起精神,開始新的人生篇章。
等伯母、媽媽、堂妹起床時,我已穿戴整齊,做好了飯。
“大大,小玉,我這幾天給你們添麻煩了。媽,一會我們回家吧,我得準備準備上班了。”
媽媽看著我神采奕奕地規(guī)劃接下來的生活,她的眼中充滿了復雜的情感:“中啊,這幾天確實謝謝你大大一家了。咱回家看看你缺啥,買買東西。等你上班都不慌了。”
回家路上,我坐在媽媽的電瓶后座,兩只手環(huán)繞媽媽的腰,腦袋無力地耷拉在媽媽后背。
“媽媽,你瘦了好多啊!”
“媽媽,我可累!”
“媽媽,我想回家睡覺。”
“媽媽,我的手機光卡。”
……
我的嘴巴叭叭說個不停,媽媽耐心、溫柔地回復我。
回到家,媽媽依然沒有上班。我們兩個在家一起做飯、商量穿搭,媽媽夸我炒菜好吃,給我買了幾條新裙子,預支工資送一部最新款OPPO手機。
自從媽媽開始上班,這樣可以整天陪伴我的機會很少。我沉浸于和媽媽的相處,完全忘記了我剛經歷過一段糟糕的感情。我的狀態(tài)像是回到了學前班,只要吃飽飯、睡好覺、有媽媽陪,我就很開心很滿足。
“我要好好上班,掙錢給媽媽花。媽媽是世界上最愛我的人。”收到單位的現(xiàn)場報到通知后,我這樣喃喃自語。
媽媽送我坐車去鄭州,我們誰都沒想到幾天后我就被領導親自護送遣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