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仇恨這個世界。
我看著鬧鐘,早上八點就要去鏡林門口,雖然早早說好了,但是到了這天的早八,還是很煩躁。
臨走前,阿言在我腳踝邊來回蹭,扒拉在我身上不下去,我妥協了,把他也一起帶走了。
黑雁還在睡覺,金色長發和微微合上的眼睛真好看,我挑起一縷發絲輕輕吻了上去,宛如虔誠的信徒。
鏡林門口有一張告示。
“告示牌?這種地方還有告示牌?”小黑戳了戳那木頭牌子。
“你們不用跟著我了,接下來我可以自己完成,你們也跟不進來。”
我并沒有太關注告示牌的內容。
不會有人給我解釋的,不會有人告訴我這些故意營造恐怖氛圍的規則背后的內容的。
“我可以進來。”
我瞪大了眼睛。
我*!
“你小子,能進來怎么不早說!”我看著遣懷走進鏡林的那一刻,我開心得都快蹦起來了。
“為什么這么開心?”
“因為我看到規則向怪談就會被嚇到,晚上如果沒人陪我我會被自己嚇死!”
遣懷雙手抱胸。
我對他吐了吐舌頭。
“走吧!”
鏡林,景如其名,到處都是可以映照出自己的東西,白到反光的樹干,發光的湖水,潮濕的地面。整個鏡林都身在無死角的冷光源之下,照得人無處遁藏。
我看到遣懷換上了黑色披風,戴起遮住面部的兜帽。
“遣懷,我們的任務是什么?”
遣懷看了眼手機:“在這里呆一周,道路盡頭有宿舍,可以暫住,食物和水都得在森林里自己找。”
我沒有回復他,他緊緊跟在我身后,和我貼得很近。
像一只小貓,想蹭蹭人類但是有因為貓的矜持從而退讓了若干步。
扭扭捏捏的,一點也不爽快!
想著,我拉起了遣懷的手腕。
“你……”
我對他笑了笑:“就算你不是我創造出來的也無所謂,你很像我理想中孩子的模樣,你看,紫色眼睛,多漂亮啊!”
他愣了愣,微微張著嘴,另一只手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不好,惹上病嬌了……
我心里大喊不妙,我怎么現在才發現他是個病嬌。
我看著他期待的眼神,七分可憐三分占有欲。
我不敢想,不敢想。
“喵嗚……”
阿言趴到了我頭上,我不敢動,不敢動。
“那先去宿舍吧……”我松開遣懷的手去撈阿言,把阿言撈進懷里后,才騰出一只手來牽遣懷。
我發誓我對他只有純粹的母愛不包含任何非分之想,他是我的兒子,我的老婆是黑雁,我不能給黑雁帶綠帽子,黑雁他為了我放棄一切,雖然遣懷也是這么做的但是……
“黑雁啊啊啊啊啊!!!!”
雖然之前說了沒有那么信任他,但是想到他下意識還是會很安心。
他,是黑雁。
視線之外,是遣懷冰冷的眼神。
在焦灼的視線中,我終于是踏進了宿舍的大門。
這宿舍除了遮風擋雨別無他用,沒有溫暖的壁爐,沒有軟和的床和被子,沒有燒水用的電水壺,沒有煮飯用的電飯煲。只有生銹了的鐵柜子,地上鋪著的殘破的涼席,看起來是上一位住戶留下的幾捆潮濕的稻草和稻草后面陰暗爬行的蟑螂。
“這地方,能住人嗎……”
我一時感覺有點反胃,看到稻草后面的蟑螂,我的早飯都要吐出來了。
“遣懷……遣懷……我們,換個地方好嗎……”
“不好意思,桃陵小姐,這里是最干凈的了。”
自從那次矛盾后,我就沒有讓他接著叫我媽了,不過這都是題外話了。
“可是,蟑螂……”
我沒在南方住過,我是南北交界處的人,蟑螂也沒見過這么大這么多。
看著它們我一時不知所措,阿言從我懷里跳了出來,摁住了最大的那只蟑螂。
“我們有阿言。”
“這貓不能要了……假的。”
我依舊很反胃,只能用手順順氣,把頭偏向一邊不看那些蟲子。
“對不起,它們真的可以折磨死我。”
當我回過頭時,阿言已經把這些蟲子處理完畢了,遣懷似乎沒有動手,他一直站在那,沒有腳步聲。
我躺在潮濕的涼席上,感覺全身都被沾濕了,但是我無所謂,我只想睡覺。
“睡會吧,遣懷……”
我真傻,真的,到這我甚至放松了警惕!在我面前的是病嬌啊!二*元最吃香設定但三次元最恐怖設定之一的病嬌啊!
身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當我意識到自己在和什么人共處一室后,我就不敢怎么睡了,一直盡力保持半睡半醒的狀態,不敢失去意識。
半睡半醒什么狀態?可以參考一下上數學課的各位自己。
幸好,遣懷并沒有對我動手。
就在我想著是不是自己太多疑的時候,誰突然走了過來,把我扶起來的一瞬間在我的后脖頸狠狠敲了一下,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我醒來的時候,身上還是睡著時的穿著,身體也沒有一點不適,但是遣懷不在,阿言也不在,只有我一個人在四周都是樹木的深林中。
我開始后悔了,后悔沒記住告示牌的內容,起碼不用這樣孤立無援。
“這里,過來這里!”
我聽見了人的聲音,頓時安心了不少。
我順著聲音,卻走到了一塊鏡子面前,鏡子映出我的模樣,但鏡中人與我的動作完全不一致。
“這是你必須跨越的鴻溝,究竟是什么導致你離開了人世,在這里,你要想清楚。”
這是什么問題啊!
我自嘲似的笑了笑。
“你當真以為,這是三言兩語可以講清的?我到現在這種地步,曾經的每個人都逃不了干系!”
為什么自殺?
來自同窗的壓力,永遠倒數的排名,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改變的排名,天才永遠是天才,蠢才永遠是蠢才,不會因為努力有什么特別大的改變。
努力可以成功,就只是因為天分還沒有被激發。
“這十幾年,我活得好累啊……”
“每天都是學校到家兩點一線,小學還有點時間去動物園玩一玩,現在,現在如果去,他們又會說你不務正業了。”
“休息享樂什么時候成了罪孽了呢?為什么學生就必須被人壓一頭,對著老師同學甚至是沒有生命的考試搖尾乞憐呢?”
我試圖尋找到答案,但是我日思夜想,想不到答案,也許我真的非常愚昧無知,自以為能突破這層繭房觸及真實。
“我的一生一共十九年,除去學齡前,我整整接受了十三年的校園冷暴力,也許你們不以為然,但是學校和社交對我而言就是地獄。”
“你們不能理解,不就是一句玩笑,幾句不中聽的評價,你們輕描淡寫一筆帶過,那現在不也挺好,人命也輕如鴻毛。”
“十三年,雖說不是每天,但是每個月起碼有三分之二的時間我都能聽到對我外貌的語言攻擊,你們天生麗質,根本不懂。”
“你要是瘦一點……你怎么這么黑?你的睫毛可以去種一下,你該減肥了。什么時候美需要別人來定義了?道理我都懂,可是你教我怎么不在意啊,怎么無視貼在耳邊的諷刺啊。”
我坐在裸露的樹根上,倚著樹干。
“我累了,不是很想聊這種事,如果必須面對,我就永遠呆在鏡林里吧,也許,我會沉沉的睡下去,直到黑雁年壽將近,直到我的父母來到地府,直到小黑小白去接待新的特殊能力者,直到我被所有人遺忘……”
我輕輕閉上眼,是熟悉的輕松感,是如釋重負的感覺。
阿言,遣懷,黑雁,小黑小白……還有大家,不好意思,我不想努力了。
這一切,都太殘酷了,我太脆弱了。
我躺在地上,頭枕在樹根上,只覺得冷,很冷。
“好冷啊……我是不是,可以死了……”
話音剛落,我就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你好,應該說,初次見面,我叫桃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