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兒蘭兒，你倆刨這么多了？快來休息一下吃飯吧。”

“干爹干娘你們來了？還有幾棵刨完了就吃。”

“倆孩子真能干，一天的活兒，一個上午就干完了，累的不輕吧？娘給你倆盛上綠豆湯，快歇會兒喝口湯哈。”

“爹娘您大老遠把飯?zhí)魜砹耍銈兿刃獣何荫R上過來。”

“哦是大包子？云舒快來吃飯，咱倆今天有口福了。”

“諾蘭你先吃，我把地頭上的往里抱一下，收拾好了我就來吃。”

“蘭兒，你嘗嘗干娘做的雞蛋湯，我專門用你最喜歡吃的紫蘇葉做的。”

“干娘你真好，一直都記得我最愛吃什么。”

“蘭兒，你干娘也給你做了綠豆花，一會兒盛一碗嘗嘗哈。”

“嗯，我一會兒喝上一大碗。干爹干娘，你們也吃呀。”

“我們在家吃飽喝足了才來的，你就放心的吃吧，多吃點哈。”

“嗯好。”

“呀，是娘最拿手的煙臺大包子，我最喜歡的，爹娘你們也吃。”

“我和你爹吃過了，你倆吃吧。舒兒，這兒有雞蛋湯和綠豆花，我給你盛上了。”

“嗯好，嘿嘿。”云舒拿起包子咬了一大口，把小嘴撐的滿滿的，兩腮鼓鼓的，她瞪著錚亮的大眼睛，驚喜不已道：“諾蘭諾蘭，是咱和小柔仨最愛吃的餡料，你看，海米個頭這么大，包子小了就裝不下它了。嘿嘿，海米韭菜加茄瓜，咱們吃了發(fā)發(fā)發(fā)。”

“云舒吃個包子都能吃出詩的味道，諾蘭我更喜歡你了。”

“那是必須的，因為我遺傳了娘的詩意基因么。”倆人都嘿嘿的笑了。

“下午我和你爹在這兒把花生摘下來，這樣往家里推的時候會輕松很多。”

“嗯，還是干娘有辦法。嘿嘿嘿。”

“娘，一會兒我把花生抱到一起，垛起個擋陽光的墻，你不能被太陽直曬的，你坐在墻根下就不用來回的挪動了。”

“好啊，我閨女想的真周到。”

“干娘我吃飽了。”

“蘭兒，吃飽了先休息一會兒哈。”

“諾蘭再吃點，下午咱還得去虎頭山干活兒呢。”

“再吃就彎不下腰了，嘿嘿。干娘做的飯就是好吃。云舒你慢慢吃，我去收拾花生給干娘抱到跟前哈。”

“你先休息一下，我吃完了和你一起干。”

飯后，云舒把碗沖洗好收起來裝進布袋，她給爹娘留下了幾個大包子，包括好了一起掛在車子上，把裝有雞蛋湯的泥罐子蓋上蓋子，把綠豆花的壺嘴封閉好，避免小蟲子爬進去，一起提到車子上放好。

“娘，還有幾個大包子，雞蛋湯，綠豆花都沒吃完，我掛在推車上了，你一會餓了，記得和我爹吃了哈，不然到晚上就酸了，浪費了多可惜呀？娘，你一定記得吃完啊。”

“舒兒，娘知道了，好我們都吃了。”

云舒和諾蘭七手八腳一會兒就把整塊地里的花生，集中在靠路邊放車子的地方，垛起了高高的一大垛。諾蘭云舒?zhèn)z人高興的跑到最頂端背起了唐詩。

云舒誦：“西上太白山，夕陽窮登攀。太白與我語，為我開天關(guān)。愿乘冷風去，直上浮云間。舉手可近月，前行若無山。”

諾蘭誦：“店山東南五老峰，青山削去金芙蓉。九江秀色可攬月，吾將此地巢云松。”

“這么好的花生山，你倆就在這兒筑巢修仙吧，今晚娘也在這里陪你倆不回家了。”

娘仨都哈哈哈大笑起來。

“云舒，離生產(chǎn)隊出工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呢？咱倆幫干娘摘會兒花生。”

“嗯好，倆人拿過筐子就干了起來。”

“干娘，這個場景，讓我想起了去年給生產(chǎn)隊摘花生的事來。”

“哦，說來聽聽，讓云舒我也長長見識。”

“好。干娘你是知道的，生產(chǎn)隊是按照摘花生的重量給工分的。”

“是的，多少年了都沒變過。”

“就是因為如此，去年我和過秤的那個人大吵了一架。”

“哦，蘭兒，是不是他給你稱錯了？”

“對，我摘了十多天花生，開始我沒經(jīng)驗，也沒太注意，我以為都是一樣來著，到了第四天，我就看出端倪了。我和小英小芹還有小榮，四個人就像咱現(xiàn)在一樣圍在一起摘花生，用的筐子都差不多大，四個人拼了命的比賽看誰摘的多。我和小英是剛下學的學生，小芹和小榮一直參加勞動沒上過學，我們四個人年齡一般大，每次都是四個人一起背著筐子去過秤，結(jié)果每次我和小英的重量一樣，她倆的重量一樣，并且她倆每次都比我們的重好幾斤。這次回來我就和小芹互換了筐子，大家摘滿了筐子又一起去稱秤，結(jié)果，小芹的仍然還是原來的重量，比我們又重了好幾斤。”

“噢，這就有問題了。”

“是的，干娘，你干女兒也不是好惹的，當場我就把倒掉的花生，重新裝回我自己的筐里，讓那個人重新過秤。那個人問：‘你什么意思’？我回他，就是這個意思。剛才你沒告訴我的重量是多少斤。那個人氣急敗壞的哼出一句：‘你一個剛下學的學生，你還能摘多少？和前面幾筐一樣重。’”

“蘭兒呀，秤在他心里，想說多少就是多少。”

“干娘說的太對了。”

“諾蘭，直接拿過秤來自己稱，讓秤桿子說話。”

“是呀，當時我就奪過他手里的秤和小英倆抬著稱了稱，你說怎么著？”

“還能怎么樣？你的比她們的還重些。”

“對，娘就是娘，我的比小芹的還重了三斤。”

云舒驚訝道：“這底打翻上的，你一筐要少六七斤呢？”

“對呀，一天就少我一百多斤啊。”

氣的云舒說：“你給他講理，讓他給你補回來，這都是些什么人呢？”

“講理？他不給你講。我和小英兩個人當場就給他打起來了，打的還很兇，一天就少給我們一百多斤的工分啊。”

“對，打就對了，后來給你倆補上了沒有？”

“舒兒呀，他們是不會給她倆補的，那樣不就等于變相承認錯誤了嗎？最多給她倆加上最后一筐的重量。”

“干娘你真是我?guī)熝剑蛄税胂挛纾徒o我倆加上了最后一筐的重量，還說是為了顧全大局才給補的。”

云舒氣的蹭就站起來，她眼里怒火然燒，咬的牙咯咯的響。“這無法無天了，下午咱倆砍秧子再遇到這種事，我就給他們拼了。”

“舒兒這種事情一直都存在，從來都沒有消除過，自己先干好自己的，他們?nèi)羰枪室鉃殡y，就不能原諒他們。你是有文化的人，你要用智慧博弈他們，切不可硬拼，這些人都像武夫。”

“我知道了娘，我會講道理擺事實，證明我們就干了那么多。”

“對，舒兒，就這么做。”

“爹在地頭上遠遠的喊：“云舒諾蘭你倆該出工了，不然就晚點了。”

“爹，我倆這就去，等生產(chǎn)隊收工了，我倆再來推花生回家，你和我娘在這里等著我們哈。”

“唉好，放心吧，我們等你倆回來，快去吧。”

云舒諾蘭倆人，拿起鐮刀向虎頭山出發(fā)。

到了虎頭山腳下的大機井地，云舒看著整片的地瓜像長了班禿一樣，一塊地方?jīng)]秧，一塊地方有秧，有地瓜秧的長的也不是很好。

“諾蘭，這塊土地肥沃不？”

“在這一片來說，算是最好的，云舒你問這個干嘛？”

“算是最好的地，把地瓜種成這個樣子，這不就是浪費土地嗎？”

“是呀，集體的土地，大家都不用心去管理，能長成這樣就不錯了，云舒你想這么多有用么？”

“諾蘭，生產(chǎn)隊長不管么？他就任由這樣糟蹋土地嗎？”

“哎呀云舒，隊長能管得了整個隊里的人呀？再說了，他也就是為了多掙點工分，又沒有報酬，誰愿意得罪人呀？湊合著能過的去就行了。”

云舒氣的嘟嚕：“怪不得咱們都吃不好，有的人家還吃不飽，他們從老百姓的嘴里，一點點摳出來的糧食養(yǎng)肥了自己，就不管村民們死活了？”

隊長帶著一個人過來說，這塊地很方正，咱們每個人砍六溝，小成你給大伙分開。

有人問：“六溝多少分呀？”

“六溝四分，多砍的再加分。”

“諾蘭，我聽著講的很清楚呀？說話沒毛病呀？”

“這就是他們的奸詐之處。云舒，干完活兒你就知道了。”

“咱倆開始干，諾蘭我在前頭你跟著我，咱倆砍完十二溝就可以。”

“還是我打頭陣你在后吧，最前邊的一個人最難砍，地瓜秧都交織在一起根本就拉不動。云舒你看，后面的地瓜秧子有的都沒有長起來，那個砍起來多省力氣呀，咱們先等等再說。”

“噢好。”

等了十多分鐘也沒人砍第一溝。

哦，怪不得莊稼種不好，原來聰明的心思都用在耍聰明上來了。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人先動手。諾蘭脾氣有點急，拿起鐮刀來到第一溝，彎腰就干起來。云舒緊隨其后，倆人一會兒站起身來用力拉扯地瓜秧，一會兒彎下腰扒拉開看到地瓜棵子再用鐮刀砍斷，有時候交織的太結(jié)實了，倆人就一個使勁的拉，一個用鐮刀割，才算共同完成了第一溝。

有的人愛占小便宜，看著哪個位置長得最差的，就專挑選在哪里砍，因為省很多時間和力氣呀。

云舒諾蘭兩個人是下學不久的學生，她們單純地想的，好干難干的活兒總得有人干吧？吃虧占光的不就是多出力嗎？

“哎呀，可累死我了，云舒你怎么樣？”

“我還行，諾蘭你累了就先休息一會兒。”

“太陽快下山了，還有長長的一溝呢？不能休息，不然天黑了咱倆也砍不完。”

“噢，我去中間往前砍，你從這頭往前砍，一會兒咱倆就砍完了，諾蘭別急哈，我砍到頭再回來幫你。”

“好，云舒別光干，注意手。”

“嗯，我知道了，放心吧。”

倆人又彎下腰相向而行，繼續(xù)加油。云舒砍到地那頭，又回來迎著諾蘭相對而砍，誰都沒直腰一直砍到最后一棵。

“諾蘭，最后的勝利留給你了。”

“好啊。”她咔嚓一下砍掉，高興的說：“云舒，咱們勝利了。”

這時隊長吆喝：“收工了，明早接著來這兒再繼續(xù)干哈。”

云舒諾蘭兩個人跑步來到青石嶺。

“娘，我們回來了。”

“噢，我和你爹剛裝好了幾麻袋，你倆先歇會兒吧。”

“干娘，我倆不累，先推一趟回家吧，一會兒天黑了就看不清路了。”

倆人推起花生，一個拉車一個推車，回家將花生倒在房頂上，很快又折返回來，把剩下的花生全部裝好，沒摘完的連棵都裝在車上一塊兒推回家。

晚飯后云舒諾蘭來到臥室，一咕嚕躺在床上，累的嗨嗨吆呦的，不一會兒，姐妹倆就睡著了。

早上隊長在大街上喊，出工了，走了。

云舒諾蘭倆人又提著鐮刀，跟著大伙一起去了虎頭山。

“諾蘭，咱倆今天按照他們分的標準干，別干多也別干少，咱跟著多數(shù)人走。”

“好的，云舒，我聽你的。”

兩個小時后，八點回家吃早飯。又干了一上午中午回家吃飯后，云舒諾蘭剛上到房頂翻曬著花生，還沒得空休息，大街上又喊出工了。倆人又跟著出工，整整干到日落西山。

會計宣布昨天下午和今天一天的工分。大家都是不分年齡干的同樣多的活。諾蘭云舒?zhèn)z，每人竟然才得九分。其他人最多的十八分，最少的十二分。

云舒耐著性子問：“哎哎，這分你計錯了吧？”

記帳分工的人說：“沒錯。”

“六溝四分，我砍了三個六溝，三四一十二分，怎么給我九分呢？剩下的工分去哪里了？”

記帳分工的人說：“六溝四分是對整勞力說的，你們半勞力分九分已經(jīng)是多的了。”

“我們和整老力干的都是包工活，你給我們說什么整勞力半勞力啊？你既然拿我們當半勞力，你為什么不分給我們半勞力的活呀？你為什么分給我們同樣都是六溝呢？”

記帳人狡黠的說：“你們可以干一半呀？”

“當時你為什么不說清楚呢？”

“哼，你們要是真干一半，連九分都分不到。”

“你給我講明白說清楚，因為什么九分都得不到？”

“你們本來就是半勞力再干一半不就更少了。”

“你少在這兒混淆視聽亂人章法，本是按照包工干的活兒，你確按天工計分，你這叫剝削，我們不答應(yīng)，我們干了多少活兒，你就得原原本本的給我們多少分，少我們一分都不行。”

“你才下學干幾天活兒呀，你就得這些分，多一分也沒有。”

“下學幾天？你給我們設(shè)定的實習期呀？還有實習工分制呀？實習期多長時間啊？”

記帳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嘴臉，嚷嚷著：“反正剛下學的學生就這些分。”

“諾蘭下學一年多了，她每天跟著大家一起干活兒，你怎么也給她九分呀？你講清楚，這是什么規(guī)定？依何章程制度開的工分？這是誰制定的？你規(guī)定的嗎？”

那人頭一擰臉一抬，“你沒必要知道，我說了也不算，反正你倆就是這些分。”說完他抬腿就走。

云舒立刻上前攔截。記帳人用力推搡云舒。

云舒抓住那人衣領(lǐng)，一個別腿，咣當一聲把他摔倒在地。

那人不服氣，站起來沖向云舒抬腿就踢。

云舒不慌不忙的等那人的腳伸過來，她一把抓住他的腳脖子用力擰了半圈，使勁往后一推，腳下一掃，那人直接咣當后仰摔了個四蹄朝天，疼的他吱哇亂叫。

“把這兩天的工分，按照正常規(guī)定開給我們，否則，你別想走。”

計帳人說：“不可能，哼。”

云舒抓住他的衣領(lǐng)，直接把他提起來讓他半蹲著，一手緊緊勒住他的脖子。

“我們只是想要回我們應(yīng)得的工分，你就野蠻專橫惡意刁難，好，我們不要了，今天我就勒著你在這兒站一個晚上也不會松手，有種的，你就給我耗著。諾蘭，挺直脊梁，今天咱就為自己討回公道。”

“好，云舒，我陪著你。”

記帳人想站起身來，云舒一腳搭在他肩膀上用力向下一頓，記帳人又恢復到呆著臉半蹲著的狀態(tài)，不一會兒就哆哆嗦嗦支撐不住了，他想蹲下，云舒又把他提起來讓他繼續(xù)半蹲著。

不到半小時記帳人喊：“姑奶奶，饒了我吧，我給夠你們的工分還不行么？”

“拿出本子把工給我們記夠，再把工分補給我們，否則，休想讓我饒過你。”

記帳人摸索著從口袋里掏出本子記好賬，又把欠下的工分補齊了遞給云舒。

“諾蘭你先清點一下。”

“好的。”她接過工分點了一下。“正好。”

“自以為是的東西，今天你若少我們半分，我絕對不會放過你，事情還沒完，再發(fā)生一次我照樣討回一次公道，直到你再也不欺負人為止。”

云舒一松手，記帳人一屁股跎在地上。

“諾蘭小英咱們走。”

有人對記帳人說：“你小子做的確實太過分了，扣人家姑娘一少半的工分。她要是真想打你，這會兒你早就進醫(yī)院了。”

“是啊，以后可得長點記性吧，不是每個人都能忍受你欺負的，你小子太缺徳了，唉。”

后來記帳的人就再也不包工了，按天工，整勞力和半勞力分工，換了種法子繼續(xù)克扣人們工分。

云舒恨透了這種欺負人的手段，她又燃起了考大學的希望，一心想擺脫這種不成文的剝削。她有一種要盡快脫離火海的感覺，不想在與這些小人糾纏了。

“諾蘭咱們回校復讀吧？”

“好啊，可是學校都降級變成初中了，咱們?nèi)ツ睦飶妥x呀？”

“我也為此事發(fā)愁，咱再想想，哪個學校還有高中部。”

“好的云舒，回家我就告訴爹娘。”

“我回家也給爹娘說，明天咱倆就出發(fā)去找學校。”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