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云舒獨自來到自己的書房,拿過日記本寫下,今天是1985年3月14號星期四,我和兵哥哥離開了千里之外的爹媽,來到我的爹娘身邊。我爹娘待哥哥像親生兒子一樣疼惜,可我的心里卻還是不好受,哥哥三百六十五天才能見爹媽一次,每次相處時間都很短暫,多則二十天,最短兩周,九年了,他和爹媽相處的時間,加起來只有一百多天。哥哥呀,你也是個二十歲剛出頭的孩子啊,你也會想爹媽的呀。像三排長李龍金含淚唱的媽媽,像司務長抽泣著唱的想家的時候,一樣的讓我心酸流淚,讓我更加珍惜和你相處的分分秒秒,更加的疼愛你,甚至愿意為你付出所有,我發誓,要疼惜你一輩子。
哥哥,你不但和爹媽見面少,和小妹也是如此呀,你若去前線打仗,咱倆要七百多天才能再見面啊。
清代著名詞人納蘭性徳·《畫堂春》中寫到:
“一生一世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
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哥哥呀,此時的你和小妹,正像詞中所言的那樣,再過五天你就回部隊了,這一去,你我還能再見面嗎?你的妻我不敢想,更舍不得與君分開。但是,我想留在老家,為你照顧年邁的爹媽是真心的。你不舍的和我分開,就帶我一同回來,可是,你若去參加戰斗,咱倆還是要分開的呀?哥哥啊,牛郎織女每年七月七日還有雀橋相會呢,咱倆呢?咱倆分開要兩年都見不到面的呀?怎會不讓小妹思念你呢?不牽掛老家的爹媽呢?云舒的眼淚悄然落下。
“師妹,師妹?”
云舒擦干眼淚答應:“唉,師兄,我在書房。”
“文化人就是離不開書,師妹,又寫稿子啊?”
“不是,我做作業呢。”
“嗯?大學生還有寒假作業呀?”
“有的。”
“矣,師兄上大學的時候,假期沒有作業,只有一些社會體驗調查之類的。”
“現在也是。”
“哦,師妹是新聞學專業,你平時的洞察能力已足夠強大,這作業,你半醉半醒也能輕松完成。”
云舒微笑道:“師兄,‘箬帽蓑衣自道宜,不論晴雨著無時。半醒半醉人爭看,是圣是凡誰得知?’”
“師妹啊,‘掃眉才子筆玲瓏,蓑笠尋詩白雪中。’”
“我不是才女,只是,‘春已半。觸目此情無限。十二闌干閑倚遍。愁來天不管。
好是風和日暖。輸與鶯鶯燕燕。滿院落花簾不卷。斷腸芳草遠。’”
“師妹你?……,你?”
“小妹。‘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云舒撲在哥哥懷里,含著眼淚說:“哥哥,你還有五天就回部隊了呀?你回到部隊,隨時可能會拉上戰場的呀?”
“小妹,咱倆一定會天長地久的。”哥哥緊緊的擁抱著云舒。
“徒兒,咱們該回城了。”
“好的師傅。”
“小妹,咱去看看恩師。”
“嗯好。”
“舒兒,你哪天開學啊?”
“后天。”
“你怎么去呢?”
“恩師,我送小妹去,一同去看看叔叔和嬸娘。”
“這里去火車站四五十里路啊,不然再回城吧?我安排一下工作,咱們一起進京去看張書記。”
“爹娘?”
“舒兒去吧,這樣會方便些。”
“嗯,舒兒放假了再回來看您,天冷路滑要注意安全,保護好自己。爹娘,我給您留點錢買菜,別不舍的吃啊。”
“舒兒,你在外面用錢的地方多,我們在家用不到,你收起來吧。”
“爹娘,您就留下吧。”
爹看到云舒淚眼汪汪的就答應:“好的,爹娘收下了。舒兒,要照顧好自己哈。”
“嗯,我會常打電話來家的,放心吧。”
“舒兒,娘炒的花生,姜末油茶,炒面,自己做的香油,給你恩師,你叔叔,你師兄和兵兒每人裝了一份,兵兒你拿上車去。”
“嗯好。”
“這是花生小米煎餅,還有我做的松糕和糖糕,給你恩師師兄,你叔叔和兵兒每人一份,我都包裝好了。”
“嗯,娘,孩兒拿著。”
“謝謝大哥大嫂,這份心意我收下。”
“亦兒謝謝叔叔阿姨,我會再來看望二老的。”
“唉好,路上慢點,注意安全哈。”
“嗯,阿姨放心吧。”
“大哥大嫂回屋吧,我和兵兒會常去看舒兒的,您放心吧。”
“好的,讓兄弟多費心了。”
“應該的。”
“爹娘,太冷了回屋吧,家里有事,就讓凱特和諾蘭給我打電話哈。”
“唉好,放心吧舒兒。”
“爹娘,每周我都會去看小妹,有空我就來家,二老保重身體。”
“唉好。兵兒以工作為重哈。”
“嗯,我聽爹娘的。”
這時,雪已經停了,鄉村的土路上,覆蓋著茫茫白雪,師兄一路小心翼翼,慢節奏的前行。到了公路上,雪已融化,車輪不再左搖右擺了。
“徒兒,公路上也要慢行,馬虎不得。”
“徒兒記住了。”
“小妹,你要睡著了?”
“嗯,我有點困。”
“來,靠在我肩頭上瞇一會兒。”
“好。”
“恩師給您。”
“噢。嗯?”
“明天,我若實在脫不開身,讓你師兄送你倆去。”
“不用了。”
“弟弟,我去送你們。”
“噢,兵兒你留的舒兒單位的電話和地址?”
“是的,我留給指導員的,我銷假前若有緊急情況,他會打這個電話的。”
“師傅知道了,明天他若是打到縣委,我讓秘書轉接到你叔叔家,不會誤事的。”
“嗯,好的。”
“我先送師傅回家吧?”
“咱先去家宴廳吃飯。”
“好。師傅,這是師妹和弟弟從老家帶回來的特產,我給您放這個袋子里,回家記得先拿出來,家里暖和不然會壞掉的。”
“哦,這么遠,兩個孩兒還帶東西來。”
“是些火腿臘肉和粘糍粑之類的,你和師兄嘗嘗。”
“太遠了,以后不要再帶了哈,你倆平安回來師傅就很高興。”
“孩兒知道了。”
“師傅師兄,老家的山美、水美、人也美,猶如花園絢麗多姿,還有猴子山呢。”
“是嗎?”
“是的,大嫂看到猴子,嚇得臉色都變了。”
“嘿嘿嘿,嚇得小妹,把武功都用上了。”
“是不是噌的一下跳起來了?”
“嘿嘿,是噌的一下爬到我肩頭上了。”
“哈哈哈哈,舒兒小時候就害怕猴子,每次街上有耍猴的,她都嚇得哭著喊,喬爸爸葉媽媽,舒兒怕。”伸出小手讓抱抱回家。
“這次是毫無防備,突然就竄出來只猴子。”
“舒兒嚇得不輕吧?”
“嘿嘿,嚇得我趴在哥哥背上不敢抬頭。”
“等下次兵兒回家的時候,我和你師兄跟你倆一起去,看看那猴子還敢出來不?”
“好的,我和師傅陪你去。”
“好啊,嘿嘿。”
“師傅,我去停車。”
“去吧。”
“恩師,我去點菜。”
“舒兒,你師兄來了再點吧。”
“我點吧,師兄也挺辛苦的,我給他買點好吃的。”
“小妹,給師兄買點酒。”
“嗯行。”
“舒兒想吃什么就買哈。”
“嗯。我去拿糖糕,粘糕。”
“科長,晚上沒有粘糕了,我給你做湯圓吧。”
“謝謝,不用麻煩了,有什么就吃什么好了。”
“好,我給你煮韭菜雞蛋餡的餃子。”
“嗯好,每人煮幾個就好。”
“好的。”
“菜來了。”
“哥,來坐下吃飯。”
“師妹,點這么多?”
“師兄。”云舒眨著眼睛看著師兄。
“噢,師傅還想吃啥?徒兒去拿。”
“這些不少了。”
“徒兒給師傅倒酒。”
“哥,你辛苦了,今天的酒我來倒吧?”
“好吧。”
“小妹,你喝什么?”
“科長喝甜酒釀。”
“這兒也有甜酒釀啊?”
“是科長專為葉媽媽準備的。”
“葉媽媽?”
“舒兒,你葉媽媽來了?”
云舒咯咯地笑著喊:“葉媽媽。”
“唉,舒兒,葉媽媽來了。”
“怪不得舒兒點了竹筒米,東坡肉,海貝類,白灼嚇,猴頭菇燉鴨仔,這些都是你愛吃的呀。”
“哦,你還記得我愛吃這些啊?”
“我女兒她媽愛吃什么?我忘不了的。舒兒,給喬爸爸點的什么呢?”
“五糧瓊漿,地鍋雞,八寶飯,扣肉,東坡肘子,鲅魚餃子,咸鲅魚燉茄子,還有……”
“太多了,舒兒,兵兒和你師兄你們吃什么呀?”
“糖糕,油炸豆腐灌肉,辣椒灌肉,大蔥卷豆皮,牛肉沾醬。”
“師妹,夠豐盛了。”
“還有……”云舒立刻雙手捂住了嘴巴。
“舒兒,還有什么呢?”
“還有……嘿嘿嘿。”
“嗯?小調皮,還賣關子呢。”
“小精靈?女兒說啊?”
“舒兒不能說。”
喬老師葉老師嘿嘿嘿的笑著:“哦。”
話音剛落,大廳的燈暗了下來,服務員推著一個三層大蛋糕,緩緩的走來,蛋糕上插著點亮的蠟燭,燭光照亮了水果擺出的喬爸爸生日快樂。三朵玫瑰花擺放在蠟燭和水果字樣的中間。
大廳的舞臺上,用蠟燭擺成一顆大大的紅心,紅心中間,是一個金色的福字。哥哥師兄和云舒,把所有的蠟燭都點亮,唱起了祝您生日快樂。
恩師看到后驚訝的,“哦!謝謝舒兒,謝謝女兒她媽。你娘倆還記得我的生日?”
“當然嘍,我娘倆說過,每年都會給你過生日的,我忘了舒兒也忘不了。”
“今天爸爸很感動,舒兒,你媽媽還是疼爸爸的對吧?”
“嗯對,昨天早上,葉媽媽就打電話說來給您過生日。”
“我怎么不知道呢?”
“你還沒到呢,是舒兒接的電話。本想和你去舒兒的學校,咱們一家三口一起給你過生日的,舒兒說,來家宴廳吧,我就來嘍。”
“葉秋然,來,讓女兒她爸抱抱你。”
“好。”
“孩她媽,你真好。到你生日那天,我和女兒給你過生日。”
“哼,今年晚嘍。”
“嗯?舒兒,你葉媽媽的生日過了?”
“嗯,過了。”
“舒兒春節前就給我寄來生日禮物了。”
“你不也是三月份嗎?”
“哦!你還記得是三月份啊?三月份三十一天呢,我的生日是哪天呀?嗯?”
“三月X號嗎。”
“你沒忘啊?你的生日是幾號呢?”
“不是今天嗎?”
云舒咯咯地笑個不停。
“你連自己的生日都記不清楚,別指望你給我過生日了。”
“舒兒都記得呀,今后我和哥哥師兄,每年都給二老過生日。”
“對,孩兒們都忘不了。”
“今天,孩兒定了三層的蛋糕,給二老一起過生日,云舒把玫瑰花拿開說:“葉媽媽您看。”
“哦!”葉老師念著:“祝葉媽媽喬爸爸生日快樂。舒兒,你個小精靈,葉媽媽我感動涕零啊,好,一起過。孩子她爸,我和咱女兒是一天的生日,這回你可不要再忘了啊。”
“舒兒,你娘倆是一天的生日?”
“是的,小時候我過生日,都是等著葉媽媽回來才切蛋糕的。”
“哦,爸爸是老了,竟然忘了你娘倆的生日了。”
“呵呵,咱倆同歲的,你老了我也老了,我怎么沒忘了呢?”
“你從小就聰明伶俐,你的記性好嘛。”
“嗯呵,從小?”
“對啊,你忘了嗎?小時候你天天像個小跟班,喊著哥哥,我走不動了,背著我吧?”
“嘿嘿嘿嘿,老喬你?”
云舒咯咯咯地笑著說:“葉媽媽,你不該一個人扛海鮮筐子的。”
“哈哈哈哈,我女兒說的好。”
“好好好,你娘倆一心。嘿嘿嘿,孩她媽,我要吃蛋糕。”
“好,她爸,等著哈,我給你切。”
“嗯,好。”
看到喬老師在葉媽媽面前撒嬌,大家都嘿嘿嘿的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