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房里的氣氛,有些不對頭。
算著時間知道自己在晚餐前抄不完十遍營規(guī)的石頭,在眾少年們進來前就收拾好了東西,依著床頭半躺了下來。
一周沒見,被教官們驅趕著迅速進了門的少年們有的沖著他點點頭,而有的則是大呼小叫的沖向了盥洗室。
進來的少年們滿身泥濘,衣領處的汗堿痕跡清晰可見,一個個雖然十分的疲憊,但精神顯得很是放松,跟之前在廣場上的表情截然不同。
營房的大門被從外面鎖死,隨著李教官腳步聲的逐漸遠去,數著人數的石頭發(fā)現營房里的總人數不對。
他進來時原本就有著三個空置的床鋪,而現在空置的床鋪增加到了五個。
從盥洗室中傳出來的水聲之中,夾雜著少年們的交談聲,只是過于混雜聽不清晰。
過了片刻,整理好個人衛(wèi)生的少年們才陸續(xù)從盥洗室里出來。
相鄰床那下鋪的少年,在石頭的詢問時將這一周的訓練營生活簡要的說了一下,令石頭明白他在被關小黑屋的期間,發(fā)生了什么。
跑步,就分為負重跑、障礙跑、變速跑。
體能的訓練,則包括了游泳、潛水、攀巖、舉重、投擲……
諸多種高強度的訓練,完美的詮釋了李正民士官長所秉持的訓導守則:從難、從嚴、從實戰(zhàn)出發(fā),大訓練量!
以各個營房為單位的訓練,還存在著彼此間競爭和對抗。
每個營房里的成績不佳者,不但會令全隊的成績受到拖累,還會在完成每一天的訓練之后,令全隊隨著一起接受懲罰!
說到這里的少年,神情間也顯得略微有些不忍,他指著增加的那兩張空置下來的床鋪說。“無法接受這種訓練強度的,很快就會淪為被排擠和羞辱的對象,甚至會成為泄憤的目標,訓練營就是在逼著他們主動申請退出……”
說到最后這少年怔怔的望著那些空置的床鋪,沉默許久神情顯得有些迷茫,最終雙手抱頭聲音越加的低沉起來?!拔夜烙嬜约阂部煲獡尾幌氯チ?,雖然我在第二十七少訓所的畢業(yè)成績是第三,可是到了這里似乎只能夠勉強完成每天的訓練,我難道真的無法成為戰(zhàn)兵么……”
封閉起來的營房中,坐在石頭床鋪床沿上的少年迷茫的話語聲逐漸低沉下去,那些聚攏過來的少年們也大多有著同樣的迷茫,似乎對于他這樣泄氣的表現沒有誰覺得意外,甚至站在其身后的一個少年還輕輕的拍打著他的肩膀,俯下身輕聲勸慰著。
迷茫而帶有著淡淡哀傷的氣氛,在營房彌漫了開來,許久之后直起身來的少年才詳細講述起這段時間的訓練細節(jié),讓石頭對于這一周所進行的訓練有了完整的概念。
天不亮時就會吹響起床號,十分鐘內必須完成洗漱且衣裝整齊出門列隊。
早餐過后,進入訓練營西側的群山中,展開為期一天的野外訓練。
超負荷的運動量,會令體能下降的幅度超乎想象,而午餐時所供給的食物,則是令許多人無法忍受的。
被學員們所抓回來的那些青蛙和蟑螂,甚至是一些樣貌古怪的昆蟲,都將會在現場丟進攪拌機里的變成了所謂的‘高等蛋白質’的糊狀,然后被分發(fā)給每一個學員成為其午餐中的一部分。
下午進行的肺活量訓練和測試,對于絕大多學員們來說則是噩夢!
下潛的深度跟時間,遠遠超出了少訓所的標準,而之后所進入的肺活量測試,則是會令一些學員們進入溺水狀態(tài),那種需要直面死亡的恐懼記憶,甚至會令某些學員在夜間發(fā)出無意識的凄厲慘叫。
“生存訓練每個人都經歷過,可是這里的生存訓練簡直就是謀殺,誰也受不了啊……
麻木的神情,干澀的嗓音,少年那不帶有情緒的講述令他自己的身體都在不自覺的顫抖,也讓石頭感受到其壓抑之中的恐懼,并且營房內的氣氛也被壓抑到了極點,有那承受不住的少年捂著嘴沖進了盥洗室,而有人則是紅了雙眼,更多的則轉過了身不忍再聽。
靠在床頭的石頭,眉心越擰越緊。
在他被關的這一周里訓練營所使用的訓練方式,竟是如此!
超強度的體能訓練,即便是咬著牙都應該可以堅持下來的。
食物方面的惡心,也是能夠克服的。
但要是需要承受下一刻就會溺斃,那想必一定會相當之艱難。
營房里靜了下來,聚集起來的少年們情緒低落且消沉,門旁一個雙手抱胸的少年聽了許久這時才靠了過來,神情間有著羨慕的開口道?!斑@樣的訓練據說只是這一周,早知道我會像你一樣去惹點事被關禁閉的……”
“你怎么知道只有一周的?”
“柯鵬鹍的手下說的,他們知道了日程安排……”
柯姓少年的名字似乎存在著某種潛在的影響力,圍聚在床邊的少年們表情出現了變化,一個個迅速站起離開,返回了各自的床位。
倚在床邊的這少年,體格略有些單薄,臉上卻是帶著莫名的笑意,他介紹說自己名為承望,但一般都會叫稱呼他為泥鰍,他對于石頭那天夜里所展現出來的實力,簡直是佩服到了極點。
不太記得這張面孔的石頭在他客套完之后,才將話題轉回。“有關柯鵬鹍的這些情況,你是怎么知道的?”
“柯鵬鹍還沒有回來,但他的手下叫做修文的,也就是那綽號為花蛇的管理下,目前已經取得了三個營房的管理權,只要愿意接受他們的管理和安排,那么就可以獲得各方面的消息,這樣就可以在訓練前進行適當的準備……”
泥鰍的講述,讓石頭大概猜到了些原因,只不過關于營房‘管理權’他還是有些不太明白。
泥鰍也沒有賣關子,他隨后的解釋讓石頭知曉,原來那綽號為花蛇的少年是柯鵬鹍一系的老二,綽號是榔頭的少年則是那一系中最強的打手,雖然榔頭還沒有能夠歸營,但花蛇已經開始了提前的布置,并且見到了初步的成效。
泥鰍在講述中沒有任何隱瞞的試圖,他坦然的告訴石頭,他已經代表這間營房內的一些人接受了花蛇的拉攏,雖然他本人還沒有下定決心去投靠,但為了同營房的伙伴們他不得不這樣,而且花蛇將這些消息透漏出來的條件,就是他僅僅需要在石頭回營的時候,將一些話給帶到。
說清楚了前因后果后,見石頭并沒有表現出反感,松了口氣的泥鰍才壓低了聲音繼續(xù)?!笆^,他們知道你會今天會歸營,花蛇說只要你交出手中剩余的強化液,那么之前的事情甚至可以一筆勾銷,但如果你不同意,那么等柯鵬鹍回營之后,他們一定會讓你無法在營房里立足的……”
“難道說訓練營會無視這樣的對抗?”
“巴士底訓練營的真實目的,就是要將最優(yōu)秀的戰(zhàn)兵選拔出來,為此每一屆都會有不少的‘非正常死亡’指標,柯鵬鹍的人不但多而且非常團結,像我這樣勢單力薄的學員想要熬到畢業(yè),那就只能尋求他們的保護,不然就只能是申請退出戰(zhàn)兵的培訓了……”
泥鰍有些無奈的回答,讓石頭陷入了沉思。
一對三,他無所謂,迎上去打就是了。
一對三十,那他只能是避其鋒芒,尋找機會個個擊破。
但要是讓他一個人去面對整個訓練營,在目前這樣的封閉環(huán)境下,那最終的結果一定是他會獲得一個死亡指標。
別說是去面對所有人了,就算只需要面對那三個已經接受柯鵬鹍手下管理的營房,石頭也沒有覺得自己有獲勝的希望。
眼前這少年顯然不具備堅定的立場,他是屬于那種誰強就會主動去投靠的類型,讓他打聽點消息還有可能,但要是寄希望于這樣的人在沖突爆發(fā)時成為自己的助力,那結果一定是會非常的失望。
想明白的石頭揚起臉,觀察著泥鰍的神情片刻開了口。“難道除了退出和認栽,就沒有其他的辦法?”
倚在床邊的泥鰍嘆了口氣,咬著嘴唇思索了很久才苦笑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