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了一年多的房間，終于亮起了燈火。
月色掩映中，窗中迷蒙的身影，愈顯脆弱。
周瑜脫下衛衣，伸手一一拂過后背的傷痕，那些都是在那場爆炸中留下的，皮膚皺皺巴巴地，就像隨手仍在垃圾桶的廢紙團。
她留起了及腰的長發，整個人似乎都龜縮在其中。
有人在路上看到她，都不由會離得遠些。
他們害怕，這個孤僻又看不清面目的人。
所以，她已經很久不曾在白天出去了。
每天也只有在晚上，才敢出門，可就算是那樣，也要戴著帽子和口罩。
“小周，來啦。”
便利店內，錢蓉值白班，晚上則是周瑜在看店。
“嗯，”周瑜換上便利店的圍裙，便接過了錢蓉的活計。
這份工作來之不易，錢蓉似乎看出了周瑜的窘迫，因而對周瑜也是多有照顧。
每次交班時，都會給周瑜準備好吃的。
“這個三明治，還有牛奶。”錢蓉臨走時，將東西放在了桌子上。
周瑜默默接受了她的好意，低聲道，“謝謝。”
“客氣什么。加油啊！”
錢蓉姐家里有兩個小孩，都在上學，因而她和她丈夫都格外地工作刻苦努力。
可即便如此，每天她依舊保持樂觀積極向上的態度，永遠笑著。
似乎什么也打不垮她！
晚上店里沒多少人，因而也比較安靜，周瑜摘下了口罩，撕開三明治的包裝，小口嚼著。
突然，便利店的門被推開，她趕忙放下，將口罩戴好。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子，一身淺咖色的西裝套裝，隨性又不失優雅，他漫不經心地逛遍了貨架，拿了瓶水，便準備結賬。
“3元。”周瑜掃過條碼，等待他付款。
只見他掏出隨身的錢夾，從中掏出一張10元，遞給了周瑜。
周瑜趕忙找錢給他。
現在，很少見用現金支付的人了。
***
凌晨3點的航班
上飛機前，蘭澤打了通電話，“媽，我真不知道那舊房子有什么好看的，每年你還非要我回去一次。不能專門在柏城雇個保潔嗎？”
一道柔和的女聲，苦笑道，“那里你妹妹住了很多年，我不想讓其他人去破壞了她留下的痕跡。”
蘭澤揉了揉眉心，對媽媽也是分外無奈，“過往之事不可追，媽媽你不是還勸蘭欣要向前看，你自己怎么還放不下啊？”
“和之前一樣，我都看了。她的東西，我可一樣都沒碰。”
“好啦好啦，媽媽知道了，辛苦小澤了。”
……
京平城
石瀾宮
十五歲的蘭欣從身后輕步走過，環住了媽媽許清的脖頸，“媽媽，你是又在想姐姐了嗎？”
許清穿著低調的綠色西裝，剛從情報局趕回的她，眉眼間俱是疲色。
她拍了拍女兒蘭欣的手臂，道，“你怎么還沒睡？這都凌晨兩點多了。”
蘭欣長著一張端莊嫻靜的臉龐，許是早年的苦難經歷，塑就了堅韌不屈的眼眸，不過十五歲，可心智卻早早成熟。
她彎腰靠著沙發背，道，“媽媽，我睡醒了，口渴想喝水，聽到你再給哥哥打電話。”
許清摸了摸女兒蘭欣的長發，道，“媽媽沒事，快去睡吧！明天你還要上學！”
“好，媽媽，晚安吻。”
她乖巧笑著，臨走時，還俯身偷偷親了親許清的側臉。
許清心頭的陰翳被一掃而空，唇角的笑容也更柔和了。
蘭長信從樓上下來，正好碰到了蘭欣，蘭欣對他還是有些懼怕的，“爸爸。”
“嗯。”
蘭長信下樓，一慣寡言憂郁的性子，可見了許清，他也不由露出幾分真切的開心。
“工作很累嗎？”
他坐在了許清身旁。
許清隨即挽著他胳膊，靠在他肩頭，“嗯，還好，只是最近快年底了，積壓的工作比較多。”
蘭長信一身黑色的家居服，目光落在許清身上，滿是難以言說的愛。
“清清，要吃夜宵嗎？”
他問道，現在公司的事，大部分都交由蘭澤了，因而蘭長信還算是比較清閑，除過一些特別重要的會議決策，他基本也很少去公司了。
許清抬頭，四目相接，即使已不復青春年華，可愛意如經年老酒，愈發醇厚。
“好啊，我想吃餛飩。”
“嗯，好，你先去上樓洗漱，等會就能吃到了。”
蘭長信湊近了些，吻了吻她的唇角。
***
柏城
“小周，酸菜蒸餃，還有小米粥吧，都是我今早剛做的，快嘗嘗。”
一身黑色長款羽絨服，錢蓉摘下帽子和圍巾，在門口抖了抖雪，才進來店里。
周瑜一夜沒睡，此時眼睛都有些發紅。
“謝謝蓉姐。”
錢蓉回道，“客氣~你快回去休息吧！你這一夜沒睡，眼睛的紅了。”
“嗯。”
周瑜隨即將圍裙摘下，將自己的背包和錢蓉給的早餐一拿，便準備推門出去。
錢蓉見她穿的單薄，“小周，外面下雪了，你要不穿上我的外套吧！省得凍感冒了。”
周瑜擺擺手，“不用了，蓉姐，我一會就到家了。”
隨即一個黑色身影便沒入了鵝毛大雪中。
便利店離家也就兩公里多些。
周瑜慣常是走著回家的。
今天的雪下的格外大，踩下去，就像是在綿軟的沙灘。
……
路過柏城最近剛開業的大型高檔商場時，突然間，一大群人涌了出來。
眾人簇擁著，攝像機、手機、專業相機設備，追趕著一位面容俊秀的男子。
十幾位保鏢一路保駕護航著，周瑜低著頭走路，不小心被一名保安霸道地擋了出去。
她一個沒站好，倒在了雪地上。
左手發出鉆心的痛，她不由皺緊了眉，帽子也掉落了。
一時間，那男子停下了腳步，拂開了保鏢的手，“讓開。”
嗓音華麗而動人。
一時間，身后的媒體記者，還有狂熱粉絲，似乎都注意到了周瑜。
他們蜂擁而來，圍在了周瑜的身旁，有人在扯著她，將她拉起，一不留神間，口罩不知道被誰扯掉了，耳旁露出紅痕。
而此時媒體記者的鏡頭中，闖入了一張精致到無懈可擊的臉，英氣而又帶著縷厭世的疲倦，仿佛神邸看見了人間的慘淡，眉心散不盡的憂郁。
這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不過他們按著快門鍵的手，可沒停下。
“咔咔咔——”
刺耳的快門聲，還有間或的閃光燈，周瑜不由伸手遮住了雙眼。
危羽西走了過來，將周瑜掉落的帽子撿了起來，遞給了她，誠懇道歉，“抱歉，剛才不小心撞到你了，這是你的帽子吧？”
周瑜沒有抬頭，接過帽子后戴上，便準備離開。
這一幕，很快便在Lu網上引起了軒然大波，熱搜榜排名直接干到了第一位。
“危羽西與絕美女子柏城”
詞條下更是發帖者上百萬，評論數也數不過來。
有不少人在磕CP，喊道，“這多么偉大的一張臉啊！原以為沒有人能配得上危總了，可沒想到，這個神秘女子，顏值絲毫不遜色于危總啊！”
“我都有些期待了，如果他們兩人生孩子，那該是有多美多帥！”
“天哪！現在一個素人都這么美嗎？我去，怎么沒有星探去挖她啊？”
“我想看美女姐姐演戲！最好是和危總演情侶！哈哈哈（癡漢笑）——”
……
當然還有不少危羽西的毒唯，紛紛指責，周瑜沒有禮貌。
“唉，不是，你們一個個是三觀跟著顏值跑的嗎？危總都給她道歉了，她什么也不說，直接就走，有沒有禮貌啊？”
“對啊對啊！危總都道歉了，她還這么拽！要我說，做人還是要注重品德的。”
“像我們危總這種品德端正、顏值高演技又好的，才是人間絕品。”
“長得是不錯，可說配得上危總，我想問問是眼瞎了嗎？”
……
網上的風波，周瑜自然不曾關注。
回到家，她從抽屜里掏出紅花油，熟練地抹在左手腕骨處。
短短半小時，手腕已經腫起了一個大包。
周瑜莫名想起，當時她摔下山崖的時候，左手腕骨骨折，深山密林，她也只好草草地處理了，如今的左手是愈發要精心養護了。
她已經竭力避免左手吃力，可沒想到今天突然被撞倒。
周瑜長呼一口氣，疼的咬緊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