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主樓,許清坐在沙發上,表情嚴肅,看向周瑜的眼神,有種正在審訊犯人的凌厲。
她曾經是中情局的頂級探員之一,可也是在蘇卡梅地區為了抓捕“迪西”,潛伏十七年之久的“銀狐”。
蘭欣坐在許清身旁,想要開口說些什么。
“蘭欣,你上樓去。”
許清少見的冷臉,蘭欣只好拖著裙擺,上樓回房間。
周瑜一身黑色長裙,沒有絲毫的裝飾,就是簡簡單單的量體剪裁,將她脖子以下,全身包裹的嚴嚴實實,不露一絲肌膚。
她眼神破碎,澄明的眸子黯淡無光,“媽媽,是不是我現在說什么,你都不相信我了?”
她最后一次試圖爭取。
可許清卻道,“小瑜,你怎么這么糊涂啊!”
她扶額長嘆一聲,周瑜看著她如此的模樣,心如墜深海,周身似乎被海水包圍,要拖著她沉入不見光的海底。
“媽媽,那張照片上的人不是我,之前這一招,他們便在柏城使過了,只是沒想到,何家敗落,竟還有漏網之魚,當然,也有可能是你的政敵……
您與其在這里斥責我,不如還是去柏城,將沈鶴云帶回京平,他雖然陷入昏迷,可依舊還是有醒過來的可能的,相信京平城的醫者自是有辦法。
不過,您如果慢一步,也許沈鶴云下一秒就死了……將會成為你洗刷不掉的污點!”
說完這一段話,周瑜轉身看向了許清,誠懇地一鞠躬,“媽媽,周瑜本就死在了蘇卡梅的爆炸中,現在的我只是一顆別人安放的棋子!
這盤棋,您慢慢下。”
她離開的時候,背影孤傲,這一刻,許清忽然發現,她似乎從來沒有看清過自己的女兒。
許清感到無比的陌生,當然,還有心驚。
她將所有的可能,最好的決策,一一擺放在她眼前。
從宴會上回來,這才過去了多久,她竟然能將這些……一一看透,并提供了最好的建議,她過于成熟深沉了。
蘭澤則是手臂半曲,撐著下巴,這個妹妹,他從來都不喜,之前是覺得她被母親帶走,從小有母親陪伴愛護,卻將規矩森嚴、動輒祠堂家法的苦痛都扔給了他。
媽媽離開的時候,也只選擇了帶走她,而不是他。
他怨恨媽媽的拋棄,可更嫉妒她……
可直到這時,蘭澤才猛然發現,他之前的想法是有多么荒謬幼稚!
雨夜,女性,獨身一人,下山的路空寂而漫長。
放在懸疑犯罪推理小說中,簡直是完美的開篇。
周瑜卻不蠢,背包里還有一把傘,她站在路邊的巨石,拿起手機打了通電話。
電話鈴聲響了。
“周瑜”,男子伸手拿出了手機,嗓音透著股所有一切都已滿足的頹圮,浮華略盡殘破。
賀竟從黑暗中走來,一巴掌毫不猶豫地甩在了藍桉的臉上。
“誰準你碰的?”
不復之前的柔和斯文,此時的賀竟更像是一個獨裁者,殺伐決斷,嗜血狠辣。
“阿瑜,怎么了?”
他說著最溫情的話,又隨性地伸手在藍桉的白色T恤上,擦掉掌心的血跡。
眼眸示意他,剩下的事交給你來。
藍桉輕身離去,嘴角的微笑透著怪異。
周瑜:“賀竟,我無家可歸了。”
“你現在在哪?我來找你。”
賀竟拿起車鑰匙,周身充滿急切,眼里盡是擔憂。
“蘭山岳庭盤山公路旁。”
“等我,阿瑜。”
……
幾個保鏢打手從一輛輛黑色的面包車上走下,身上帶著的棍棒看起來頗為兇狠。
這時,一輛黑色的奔馳停下,保鏢站成兩列,恭敬有加地低下頭,“小姐。”
這時,只見何敏敏一人身著華麗的粉色系公主裙,明亮的藍寶石項鏈,熠熠生輝。
她甫一下車,看向了路旁撐著黑傘,落魄不堪的周瑜。
“好久不見了,周瑜。”
周瑜握緊了傘,只覺得來者不善。
只是不清楚,為何何家敗落,何敏敏仍然如此排場,她背后又是哪位權貴在撐腰?是那位何家在京平城的神秘主人嗎?
她緊抿著唇,無意識地戒備和警惕動作。
落在何敏敏眼中,此刻的她笑的張揚又痛快,“周瑜,當年你害我父兄入獄,何家家破,到頭來,我終于報了這血仇?”
說起來,當年也是何敏敏太過愚蠢,自己透露了關鍵信息。
因而這幾年,她心中滿是愧疚和自責,一直想要做些什么,想要將父兄接出監獄,可何家案子牽涉甚大,柏城無人可以搭把手。
她輾轉來到了京平城,拼命地向上爬,甚至做了自己曾經最以為恥的女子——用身體做交易,以色事人,討好、賣弄學識……揚州瘦馬、官妓!
她早已臟了。
霎時,表情變得冷硬,“你們都上,我要親眼看著她的骨頭一根根被敲斷!”
一群魁梧的打手保鏢向著周瑜沖來,周瑜扔下包,雙手緊握著自己之前定制的“蝴蝶刀”,身子飄逸如游龍,靈巧躲開了他們的攻擊。
眼眸如寒星,抓住每一個時機和空擋。
刀刃劃破喉嚨,她毫不留情地出手。
如果她仁慈了,死的只會是她自己。
何敏敏看著接連五六個人,都被周瑜解決了,冷聲喝道,“你們一個個的都是廢物嗎?一個女人都打不過!”
接著,攻勢漸猛。
足足有十三個黑衣人,周瑜奮力游走,抵抗著一波波的攻擊。
雨越下越大了。
“嘭——”
突然,她后背挨了重重一擊,左腿更是被一腳踢中。
她“嘭——”一聲單膝跪地,冷硬的馬路路面,膝蓋明顯感覺到類似骨裂的疼痛。
接著,數道棍棒襲來,周瑜最終還是無力地躺倒。
臉緊貼著礫石地面。
一下又一下的重擊,這副身體本就脆弱不已,哪怕她曾經細心養護、循序漸進地訓練,可體能抗擊打性根本比不上……
“啊—”
周瑜很能忍,她緊咬著牙關,只有微不可聞的痛呼聲。
身上不知挨了多少下,他們絲毫沒有留情,每一下都足以擊倒一個成年男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何敏敏這才踩著高跟鞋走來,她腳踩上她的脊背,像是要踩斷她的脊椎骨,“周瑜,你之前不是很厲害嗎?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得!
現在呢?怎么不得意了?有本事你站起來啊!”
她面容猙獰,低下頭抓起了周瑜的頭發。
周瑜被迫抬起頭,耳旁是她魔鬼的嗓音,“周瑜,你知道我有多痛嗎?為了這張臉,你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功夫!”
周瑜看到的是一張格外嫵媚風情的臉龐,很漂亮,可和何敏敏之前的相貌卻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那種,她做了整容手術。
何敏敏怒斥著,“周瑜,你說,你為什么非要和我何家過不去呢?說起來,你我并非有深仇大怨,不過是一個歐陽曦,你和她交情有多少,就這么想讓我何家死啊!
現在落得這般下場,周瑜,你是不是悔不當初啊!”
周瑜已經聽不得她的聲音了,疼痛彌散開,那種痛徹骨髓幾乎要重擊了她,閉上眼的剎那,她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嘴唇翕動,“賀竟——”
無聲而清淺。
賀竟停下車,看到的便是周瑜頭無力倒在地上的情景,他心頭劇震,無比的恐懼襲了上來,“阿瑜——”他害怕了,這一次難道他又要失去她了。
大雨潑灑而下,洗刷掉所有的罪惡。
上天閉上了眼,因而看不到地上發生的一切。
男子墨發浸濕,猶如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魔,是墮落十八層地獄,依舊無法洗刷罪責的可怖生靈。
他們毀了他的命。
賀竟身手矯健,若是周瑜此時能睜開眼,便會發覺……賀竟他竟與那個人的身手招式如此相似!
近十名保鏢重傷倒地,或死或傷,最后只剩下何敏敏了!
“你是賀竟!”她驚恐地雙手撐地,嗓音顫抖,止不住的害怕。
賀竟沒有說話,看著她的雙眼冷冰冰的,“你不該動她的!”
類似勸告又像魔鬼的低吟。
賀竟看向身后跟著的蒙面男子,“不要讓她死了。”
一句話,何敏敏被帶走,她似乎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生不如死。
“賀竟,你知道我背后是誰嗎?你敢——”
她的嘴被那人死死捂住,賀竟沒有搭理,只是低頭撿起一旁的蝴蝶刀,看著熟悉的刀身,他右眼流出一滴淚,滑落,掉在了周瑜的手指。
“我知道,是你,周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