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衍真兩歲那年,金玉慈接過所有事務,放下衍真重新出山,開始了“空中飛人”的生活,她走了蔣舒白到不了的地方,調研不同的行業、企業、工廠,將蔣舒白的頂層策劃一步步落實執行,計劃書穩穩落地,賬面上的數字穩穩上升。
“累死了。”
金玉慈洗了澡躺在床上,只說了三個字就睡過去,連續不停的飛了五城,穿梭了兩個國家,時差還沒倒過來就得去下一個地方,對于剛剛結束哺乳期的新媽媽來說,實在疲勞。
蔣舒白將也睡著了的衍真放在她身邊,心疼:“十天沒見媽媽,你和衍真都太辛苦了。”
等金玉慈醒來,蔣舒白已經做好了整套調整的方案,事情要做,人也要休息,蔣舒白問她:“你想繼續看看前路還是干脆放下享受人生?錢已經足夠多,實業也不算少,隨時可以休息。”
這讓金玉慈些許為難,她都想要怎么辦?
“哈哈哈!”蔣舒白搖頭,“你不是都想要,你是不想休息,如果你想,你就會很干脆的有答案。不用顧及我的想法,我從來不認為你是只籠中雀,我只要知道你是真的累了還是依舊有心勁兒就好。”
于是,蔣舒白將A與B計劃中的A計劃給了她,所有事情的節奏都可以按照現在的方案來。
“這樣會不會讓衍真覺著我是個不負責任不顧家的媽媽?我從來不在乎別人的想法,但是衍真和你的我必須重視。”
“衍真將會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你覺著她會那么小家子氣嗎?”蔣舒白給了金玉慈一個安慰的笑意,“放心去吧,別說你了,就是衍真我也希望她能活的如她所愿。我前面的鋪墊能讓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呢,就帶著能讓我們的女兒‘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的目標,繼續向前沖吧。”
只有蔣舒白最懂,對金玉慈來講探索前路才是享受生活。
蔣衍真四歲的時候,因為一次與合伙人的沖突,投資方向出現失誤,新技術領域的投資不得不宣告失敗,隨著其中一家公司業務中斷,項目賠了一筆巨額資本。
金玉慈為此消沉了三天,僅僅只有三天,因為蔣舒白可不允許她因為一件事陷入不自信里。
蔣舒白在一個下雨天將她帶去馬場,念玉載著她一圈一圈的奔跑,在細雨中金玉慈放聲大哭,而蔣舒白則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她,沒有打擾她一分一秒。
金玉慈哭完,眼前清朗了許多,剛才看還是討厭的雨,現在看卻覺得氣候還算舒服。
蔣舒白立于傘下對她伸出手:“可以回家了嗎?我的寶貝念玉都要淋壞了。”
“切!是我重要還是念玉重要?”
“你又吃小馬的醋?”
兩人說完,都輕松的笑了笑,蔣舒白面容和煦的望著她:“你會開玩笑,那一切都可以變得簡單了。”
洗了澡,吃完了一桌飯,順便還和衍真玩兒了一晚上之后,金玉慈才把憋了好久的話講出來,她問:“你怪我嗎?是我一意孤行,害我們賠了這么多錢。”
蔣舒白卻問她:“我們沒錢了嗎?我們落魄了嗎?我們賠了身家性命嗎?”
金玉慈搖頭:“怎么會?我沒那么不長腦子,這只是一個單一的項目。”
“那你好好想想,你是因為賠錢了失魂落魄,還是從不認輸的你因為這場輸的有點慘才意志消沉?”
金玉慈看著他眨巴眼睛,她不知道,因為她還從沒輸過。
“賠錢的買賣你不是沒做過,上海的白隆昌,北平的思白善行,還有那些金山寶庫,你虧空的都不算少,那時為什么你不難過?是,你最后都能再賺回比那些更多倍的價值,但過程中你也不難過啊,因為你知道你能贏,那些事你有把控,所以你這次無法接受的其實只是項目超出了你的掌控,你真正輸了一回。玉慈,贏了十幾年,輸一回,概率已經很低了,人在局中,不能玩不起啊。”
蔣舒白的話戳中了金玉慈內心深處不愿面對的敗局,她哭著抱住這個比自己還了解自己的人,把最脆弱的一面僅僅展示給他一人。
“你明明在說我玩不起,可我怎么覺著你是在安慰我呢?”
蔣舒白笑著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說:“玉慈,你原來不是自詡是個賭徒么?怎么年紀大了好勝心消磨沒了?一下就被打趴了?我可不信。退一萬步講,賭本我們還有很多,輸了筆大的而已,又不是梭哈了。哪兒輸的就哪兒贏回來,這次我跟你一起。”
金玉慈有些擔心他勞累,但又很期待和他一起內外配合,這種重整旗鼓的感覺很久沒有了,第一次他們是從天津到上海,重新整理重新出發,現在則又要開始新的一輪了。
“蔣舒白,其實你才是真賭徒,你一直在用我賭。”
“哦?我拿你賭什么?”
“賭命運,和命運交手,不過我是把好武器,也愿意做你的武器。”
“好,武器都這么說了,那我這個持槍人定不辱命。”
在金玉慈酣眠的夜,蔣舒白咳喘而醒,他看著睡夢中的母女倆,輕聲說:“別怕,你的仗我陪你打,陪你痛痛快快再贏一次。”
兩年后,事業又重新步入正軌,但世界進步的太快了,五十年代后全球都像飛起來一樣,誰也停不下來了,包括蔣舒白。
金玉慈看著六歲的蔣衍真發愁:“我不想讓保姆帶她,可是也不能天天把她扔給寒夏啊,每年假期去兩次都好幾個月呢。”
“咱們自己帶著。”蔣舒白說這話的時候不像隨口一說,他經過了深思熟慮,“再大些能獨立就可以,現在我們先帶著。”
“果然,你沒吹牛,你要一手帶大衍真。”
金玉慈沒什么可考慮的,她的想法很簡單,讓衍真從小實地觀摩什么叫談判,什么叫股東會,什么叫前進,什么又叫維穩。
“我可沒你這么宏大的教育目標。”聽了金玉慈的話,蔣舒白笑的咳嗽,“我只是舍不得女兒,帶在身邊我放心。你也太可愛了,你想讓衍真干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兒嗎?還要從小這么高壓培養。”
“高不高壓不知道,但是不繼承我們這么優秀的基因太虧了,買賣不能這么做。”
一句調笑就讓衍真與他們一起度過了一千多天的飛行人生。一開始,股東們吵架聲大如雷,蔣衍真嚇得直哭,到了后來有股東都打起來了,她還能安然的坐在會議室看書。
請的私人老師說,蔣衍真有普通孩子沒有的強大專注力,分析問題的角度也很偏,是個做科研的好苗子,蔣舒白高興極了,抱著衍真親了又親:“沒想到我們家要養出來科學家了!”
“我不愿意。”金玉慈噘嘴,“那些公式多無聊啊,賺錢多有趣,和人打交道多好玩,翻云覆雨多過癮。”
“你忘了?我們的女兒,想干嘛就干嘛,不想干嘛就不干嘛。別逼她,就像我從來不逼你一樣,孩子是需要給她信任的,她才能有獨立的意識和自主的思維,我們拭目以待呀,自由長大的孩子是什么樣。”
“世上只有爸爸好。”蔣衍真抱住蔣舒白一下一下親他,還示威的對金玉慈說,“全世界都沒有我爸爸好,誰也比不上!”
“切,就你媽是壞人唄?”金玉慈看著玩兒在一起的父女倆,有一點點嫉妒,但卻有著巨大的感動和滿溢的愛,她好愛她們的家啊。
一千五百多天的攜手共進后,各方面一切向好,也全部穩下了節奏,蔣舒白終于放下重擔徹底回家休養,那一年蔣衍真八歲。
蔣舒白感嘆:“衍真終于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樣正常上學了。”
父母二人可算是放下了心,這孩子除了他們朋友間的孩子外其他同齡人都沒怎么接觸過。
“這四年過癮嗎?”金玉慈問蔣舒白,“一起拼,你最喜歡的。”
“過癮!沒想到和你竟能再一起走這么長的路,值了。不過以后又是你一個人了,但是放心,家里有我,后方穩妥。”
“當然放心,沒有你做不成的事,前方后方都一樣,那現在是我主外你主內,衍真你給我帶好了。”
“是,一切都聽玉老板的。那,你給我多少酬勞啊,我要價可是頂高的,我是全能型人才,看你怎么給我出這個價。”
“你的價錢嘛……”金玉慈閉上了房門,將蔣舒白推到那柔軟的大床上,一點點貼近他,凝視他,聽他的心跳,感受他的呼吸,薄荷般清爽的氣息裹住她持久緊張今日一夕放松的心臟,嘉蘭百合再次耀目開放。
白色的船,盛開的煙火,相交相融,在皎潔月光映照的海面搖曳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