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列通往未知領域的死亡列車——他們如是稱呼。
但在沈月照看來,眼前只不過是一列最為普通的火車,綠皮的車箱一節連著一節,車頭是破的,擋風的玻璃如今破了一大半,里面的乘車長大半身子裸露在外面,似乎前面只需輕輕飄飄飛來一塊鐵皮,便能讓他一命嗚呼,不過,這乘車長并未將此車頭的隱患放在心上。
他把煙頭掐滅,隨手扔進面前的鍋爐里,轉過身朝后車廂的伙計粗魯地吼道:
“張偉,你快點讓那群送死的垃圾上來,晚一步的就不等了,自生自滅吧!”
被稱張偉的男人頓時打開車廂,向底下已等得不耐煩的初生牛犢子喊:
“排隊,排隊,一個個上來。”
底下吵吵嚷嚷的人群頓時規矩起來,爭前恐后地往車門里沖。
砰——是槍聲。
“都給我老實點,否則,子彈伺候。”
一道兇巴巴的喊聲從沈月照身后傳來,她扭頭望去,一位高大瞎了一只左眼的壯漢從她身旁經過,沈月照努了努嘴巴,不動聲色的往邊挪了挪。
壯漢似乎注意到了她,低下頭看她一眼,一下子愣住,接著對走他前面的另一個穿黑色制服的男子說:
“喂!這小家伙也是的?”
制服男子聞言腳步一頓扭過頭瞥了一眼沈月照,點點頭:
“嗯。”
“哎呦我去。”壯漢驚嘆了一聲“這丫頭犯了啥罪?竟然被選上了。”
“毒殺三人,槍殺五人,死罪。”男子說。
“什么!她——一個人?”
大漢有些不相信。
“人不可貌相,你還站那干嘛!不快點走,小心隊長揍你。”男子說。
“得了。”壯漢越過沈月照撓著頭走了。
沈月照循著壯漢的軌跡往前面看,是另一列火車,只不過那邊的人,好像與她這邊的人不大一樣。
“喂!你,別愣著了,快點上去。”
沈月照肩膀一疼,她皺著眉看去,是個瘦弱的男人,他正一臉嫌棄樣瞅著她,她非常討厭這人,這人的眼神極為惡心,一直往她身上瞟,甚至不懷好意的舔了舔嘴角。
她心里頓時反起了胃。
“瞅什么瞅,死丫頭!”
“沒見過男人啊!”男子忽地想到了什么,斜著笑,伸手就要往她臉上摸。
“竟然你這死丫頭這么渴望男人,那就讓哥哥好好疼愛你吧。”
砰——
又是一道槍聲。
沈月照伸手擦了一把濺到臉上熱乎乎的血漬,仰頭往右邊瞧去,對那個出手開槍的壯漢點點頭,示意感謝,雖然她不明白那人為何出手,但到底對她無害,便只是把這人留個警惕而已。
沈月照接著忽略掉地上血肉模糊的男人,轉過身子上了車廂。
因為突然的槍聲而乍然而止的隊伍緩了一會兒,陸陸續續地動了起來。
“喂,你小子干嘛沒事找事,你干嘛幫那丫頭?”
“哎呦,我這不是瞧那小子不順眼嗎。誰知道幫了那丫頭,唉唉——”
“算了算,幫了就幫了,大不了他們過來找我。”
“唉——隨你的便。記住別給隊長找事!”
“知道嘍。”
“不過,我真有點期待這小丫頭片子是怎么在虎口逃生的,哈哈哈——”
“喝——惡趣味。”
——
沈月照不知道壯漢的幫她的想法,如今她滿腦子都是想干嘔的欲望。
這車廂簡直不忍直視,亂糟糟的椅子,亂哄哄的人群,臭氣熏天的空氣,這根本就不叫車廂叫豬窩,不,豬窩也比這強。
她一進來就被后面的人擠到里面,里面的人又拼命往車門擠,她就像夾心餅干里的心,兩面夾擊,使得她只好憑著身高優勢鉆到最里面的桌子下面。
唔——
好臭,真是受不了了。
她剛鉆進去就來個人坐下,這人穿得是拖鞋,車廂本就因為人多悶熱令人喘不過氣,這人不但有腳氣還穿著拖鞋,最主要的是還時不時晃悠鞋底。
那鞋頭一次一次擦過她的鼻尖,鞋上的臭味熏了她一次又一次。
哦——她快要把隔夜飯都吐出來了。
可惜,因為空間有限,她不能大幅度活動身體,只能拼命捂住鼻子憋著氣。
所幸,這列車到底是有本領在身上的。
沈月照感覺到天地之間開始顛倒,過一陣子后,她聽到遠處傳來乘務長惡狠狠地罵聲:
“垃圾們,到了,都趕緊給我快點下車,省的臟了我的寶貝兒。”
咚咚鏘鏘——車廂里的人開始一個個往車門挪。
呼——沈月照吐了一口濁氣,那人可算起身走了。
她又等了一會兒,見車廂人不多,便打算伸頭爬出去。
她將頭挪到走道,正要往外伸,就聽見后面傳來兩三聲嘀咕。
她一怔,趕忙將頭往里縮縮。
“喂,大哥,咱們真要這么做?”
“必須這么干,否則你還想活命不。”
“可是,大哥,偷竊執法官的身份卡,不太容易吧?”
“那又怎么樣,咱倆要想活下去就必須鋌而走險,再說,你不想回去看自己老婆孩子啊?”
“想是想,可是萬一失敗可怎么辦?”
“我呸——你這個慫包,你當初炸樓咋有這個膽的?”
“再說了,要是不怎么做,別說能不能回家了,咱倆小命都要丟在這。”
“你沒聽人家說,這里是最恐怖的七窂之一,唉!算咱倆倒霉。”
“大哥,你說的對,咱倆就拼一把,反正命注定是砸到這了。”
“我呸——說什么喪氣話呢。”
“老子可把話放這了。咱倆不但要回去還要風風光光的回去,讓那群怪物們瞧瞧,什么人敢招惹什么人不敢招惹。哼——”
“大哥,你說的真tm牛b,小弟我跟定你了。”
“不敢當。不敢當——哈哈哈——”
“走,下車。”
沈月照捂住嘴巴不敢吭聲,她只盯著過道,隨著那聲音越來越近,只到從桌旁走過去兩道人影,她這才算松開手,呼了一口氣。
她小心翼翼地爬出桌下,剛從地上站起,拍打兩下膝蓋上的灰塵,接著轉過身,碰——
她撞到了一個硬家伙。
嘶——沈月照鼻尖一疼,皺著眉揉著鼻子仰頭看去:嚇!
又是位壯漢。
那壯漢笑了笑,在她驚恐的眼神下將手伸了過去。
沈月照想要拔腿就跑,可她的雙腿像灌滿了鉛一樣沉重。該死!
沈月照低聲咒罵了一句。
碰——
她雙腿離地面越來越遠——她整個人被那壯漢像提小雞一樣輕松地提溜起來。
壯漢提溜著沈月照轉過身子,對前面低他一頭的瘦子說:
“大哥,這小家伙偷聽咱們的對話,要怎么處理才好?”
瘦子聞言瞥了一眼滿身警惕的沈月照,說:
“埋了。”
什么!
沈月照捶打壯漢手背的動作一滯,瞬間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