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火柴人換了一茬又一茬。
你面朝沼澤,木頭做的身子上都要長蘑菇了。
——繼續等下去會怎么樣呢?
會和你屁股下面那位一樣吧!
沼澤邊有許多火柴人的尸骸堆積;
很難見到完整的軀干配套四肢,完整的大都渡到了沼澤的那一邊,更倒霉一點的,渡船走到一半力有未逮,就直接沉到了沼澤里面;
但在沼澤的這一頭,被火柴人們拋棄的胳膊腿兒不少,都零零散散在岸邊堆積著。
你找了一個高到你小腿的柴火堆,一順屁股就坐在了上面。
說來也是好笑,你無聊的時候認真打量了這個柴火堆,才發現柴火堆的核心并不是細瘦支棱的細木柴,而是一個粗壯的、明顯是軀干的遺留物。
——總不會有火柴人為了減重,將自己的軀干都扔掉。
所以,你屁股下頭坐著的,大概是一位火柴人的遺骸?
你這樣無所事事地猜測著,看著一個個火柴人上了十字架,離開沼澤的這頭,他們的身影越來越遠。
而你,像是屁股被下了咒一樣,一動不動留在原地。
——話說,你屁股下面那位,不會就是這么死去的吧?
你心不在焉地思考著。
就在你無所事事,又默默擔心,自己以后會不會也變成其他人屁股底下的板凳時,事情終于迎來了轉機。
那是個和平時沒有任何區別的一天。
你百無聊賴抖干凈身上沾染的所有露水——木柴的身體十分不耐潮濕,你在沼澤邊呆的這段時間,感覺活動的關節都疏松滯澀了。
然后,有一種十分耳熟的,十字架在地上拖行的聲音,從你的身后傳來。
十字架拖行的聲音,在荒原里十分普遍。
筋疲力盡的火柴人們,或者是身量不高的火柴人們,對他們來說,將快一人高的十字架完整背在背上,是一件無法完成的事情。
所以,普遍情況,是有翼展的上半部分放在背后,用手固定;
長長一條的下半部分則是拖在地上,隨著走動,在黃土大地上犁出一條深深的拖痕。
你在路上遇到了無數的火柴人,對這一類的聲音分外耳熟。
可是,這一類大同小異的聲音里,也總是有那么一兩個特別突出的,讓你印象格外深刻。
就像現在在你耳邊響起的:
走路的火柴人,他的每一步都好像深深踩進大地里,明明分外沉重的腳步聲,間隔響起的節奏卻一直不變,因這規劃好的節奏感,反而顯出詭異的輕松感;
還有和腳步聲一起響起的,那個十字架的拖行聲,每一寸移動似乎都牽動著整片土地,幾乎要帶著大地進行共鳴,輕微的震動聲可以傳到你的腳底;
有一種格外強烈的壓迫感,從你身后漸行漸近。
然后在你身邊停下。
你轉頭,看到身邊那位火柴人。
他也看著你。
背景里似乎有金色的光芒在照耀。
——于是,你終于想起來了。
你的確在等一個人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