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白祭司的他,接受了和你一起,在外城生活的未來。
但是這身份的不同,終究會為你們的生活帶來麻煩。
別的不說,每次木偶侍從來打掃房間,你都要安排房間里的白祭司躲到外面去,次數(shù)多了,你也會覺得困擾。
甚至有些許的愧疚。
外城既然可以拿出這么多的木偶人,為滿城的黑貴族提供無微不至的服務(wù);
位于城市中心的內(nèi)城,待遇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你這么想著,為皮格馬利翁換一個身份的欲望就更加強烈了。
終焉之城里,更換身份的選項是存在的。
入城的同族們,一無所知的隨手選擇了一件衣服,若自己的未來都要被這個未多加考慮的衣服綁定,顯然不合理。
所以,正大輝煌的終焉之城,還是為這種存在留下了彌補的規(guī)則漏洞。
你獨自一人在城市中行走。
以往你只在城里的白石板正道出行。
正道干凈明亮,路邊有木偶侍從按表巡邏,路邊的飯館小攤隨時供你歇息,道路也規(guī)整,順著堂皇的大道,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可這一次,你離開了白石板鋪就的大路。
路邊的房屋挨挨湊湊,偶爾有的房屋中間隔了六尺的距離,就成了這座城市里不起眼的小巷。
每條小巷,像是蛛網(wǎng)道路上上不起眼飄蕩的廢棄蛛絲,除了經(jīng)年的老人,誰也不知道這些小巷通往哪里,盡頭到底有沒有路。
泥濘陰暗的小巷上沒有白石板鋪就,木偶侍從的巡邏地圖也不會記錄這些所在。
這些陰暗的、錯綜復(fù)雜的小巷,和輝煌的城市格格不入,簡直像是被神明遺忘的角落。
或者神明沒有遺忘這些,祂只是為了那些一失足,選擇了錯誤身份的人們,留下了一個還可以更改的途經(jīng)。
已經(jīng)是大貴族的你,行走在大道上,也從未想過要步入這些小巷。
可是這一日,你舍棄了馬車,孤身行在大道上,身上穿著那套華貴的服飾,實在過分引人注目。
果不其然,沒過多大會兒,有同族找上了你。
“您是剛進(jìn)來的大貴族吧?”
“這外城不過吃喝住行,我知道個地兒,更有意思些,你看……”
搭話的貴族穿著灰底銀邊的貴族服裝,肩膀上的收線版式不過尋常,袖口的花紋模糊破碎。
一看就能知道,試衣間的阿嬤對這件衣服沒投入多少心思。
他試探著和你搭話,言語輕浮,臉上的五官原本端正,可在奇怪的笑容映襯下,也顯得可憐可惡起來。
換句話說,這家伙看著就不像是個好人。
他自己可能也知道這點,在你的審視下,不自在地一抖衣領(lǐng),眼角余光注意著路邊的木偶侍從,嘴上還記得繼續(xù)招呼你:
“您要是在這大路上玩膩了,我可以帶您去體會些不一樣的!”
說著話,他臉上的笑容更顯得油膩起來。
“……”
你沒說話,可看過去的眼神里大概透露出了嫌惡的意味。
他尷尬地咧咧嘴,卻不以為意,大概是早就習(xí)慣了。
這位仁兄進(jìn)城早就有一段時間了。
入城那天,他被木頭裁縫催促著,讓趕緊選擇一件合適的衣裳。
他看著衣架上的衣服,擔(dān)憂進(jìn)城來,說不定會有同族廝殺,擔(dān)憂之下,才特意選了一件樣式簡單、設(shè)計貼身、方便行動的貴族服飾。
說是貴族服,走出去,和凡世間外出的流浪騎士的打扮,也沒差多少。
他思量得很好,簡單的一件衣服,心里的算計不知盤算過幾輪。
沒想到真的進(jìn)了城來,卻一下被外城的繁華迷花了眼睛。
這誰能想得到?
入城的衣服,原來不是戰(zhàn)斗時的資本,而是在城里的身份和位階。
而他,很尷尬的,正好挑選了外城里最低的那個位階。
只有最小的沙龍愿意接待他,這種沙龍?zhí)峁┑男〉案饫锷踔習(xí)心绢^屑;
稍大一些的酒館也會對他關(guān)門,說是不能影響大貴族的享用環(huán)境;
至于大貴族出行必備、隨叫隨到的車馬車夫,就從未給過他一個額外的眼神,留下給他的,往往也只有一路的尾塵。
他幸運的選擇了黑貴族的身份。
他不幸的成了黑貴族里的底層。
這是外城中基數(shù)最大的一個層級,他們在連木偶祭司都不配備的小沙龍中聚集,喝著酸酸的葡萄酒,吃著有木頭屑的小蛋糕,大聲嚷嚷著自己的不滿:
“憑什么他們是大貴族?”
“一路走過來,老子可比他們厲害多了!”
“不就是一身衣服,有什么了不起!”
他嚷嚷的聲音十分洪亮,很快就吸引到了一個團(tuán)體的注意。
湊巧的是,這個團(tuán)體和他有著共同的理念。
“事在人為”。
是這個無名團(tuán)體的口號。
他們相信,只要自己愿意,自己努力,自己爭取,就能獲得階位的抬升,擺脫現(xiàn)在尷尬的處境。
階位抬升后的自己,也能為有相同理念的兄弟姐妹們,提供更多的幫助。
他們堅信,和外城里那些沉溺于享樂的肥豬大貴族不同,他們才是真正的有識之士,要用雙手改變自己的人生。
團(tuán)隊里未嘗沒有成功的案例。
現(xiàn)在團(tuán)隊的領(lǐng)導(dǎo)人,也是從流浪騎士的位階進(jìn)來,上臺為大家宣講成功經(jīng)驗的時候,他身上已經(jīng)穿上了伯爵的衣服。
“事在人為!”
領(lǐng)導(dǎo)人這么向大家呼吁著。
他站在臺下的人群中,一身流浪騎士服皺皺巴巴,得不到木偶人的真心尊敬,向同族尋求幫助時,別人看過來的眼神,只會更加刺痛他的自尊心。
“求別人是沒有用的!有著同樣痛苦的我們,只能抱團(tuán)取暖,讓自己強大起來!”
領(lǐng)導(dǎo)人繼續(xù)發(fā)言。
每一句話,都說到了他的心坎兒上。
于是,在加入團(tuán)體的兩個月后,學(xué)有所成的他在三個月后換上了男爵的衣服。
這件衣服為他的生活,帶來了巨大的改變。
從此入口的面包,再也沒有木頭屑。
在路上行走,甚至有馬車主動停下,口呼“老爺,上車嗎”。
出入中層飯館,知情識趣的木偶侍從上前來,說出的話再不是阻攔,而是恭敬地遞上熱毛巾為他擦臉。
他抖抖身上新穿的男爵服,那顆在嫉妒中煎熬的心臟,第一次感受到外城的美好。
他每日都要在鏡子前整理衣冠,感謝由這幅衣冠為他帶來的,男爵該有的生活。
這幅衣冠很好。
可穿久了,卻也有諸多不足。
別的不說,只頸部配套的領(lǐng)結(jié),因為沾染血跡過多,已經(jīng)不能使用了。
原本雪白的領(lǐng)口上,那些暗紅的血漬,無論如何清理,都不能完全消失。
他站在鏡子前,摸著領(lǐng)口上淡淡的痕跡,眉頭緊皺。
男爵老爺怎么能穿這樣一件臟衣服?
更何況,他的肚量,怎么能只局限于一個男爵位?
這樣想著的他,眉頭舒展,也下定了決心。
這家酒店的最上層,這幾日都住著一位新來的大貴族。
看著是個心思單純的少年模樣,深居簡出,可但凡出門,似乎也沒有仆役環(huán)繞。
這是十分不“大貴族”的做法,大概是還沒有適應(yīng)這座城市的優(yōu)待,才會顯得如此平易近人。
這樣的人,卻是他所在的團(tuán)體最喜歡的。
他想著那個少年領(lǐng)口的寶石,胸口的配飾,心里像是燒起了火苗。
這火越來越旺,簡直讓他難以平靜。
這是什么位階?
伯爵?
不,團(tuán)隊領(lǐng)導(dǎo)人出入也得不到木偶人那么多的尊敬。
侯爵?
是了!
再沒聽過比這個階位更高的了!
他要是做上侯爵……
他想著自己以后作為團(tuán)隊領(lǐng)導(dǎo)人,上臺演講,激勵臺下那些破破爛爛的流浪騎士的樣子,心里的大火,簡直要一下竄到腦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