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間,你們從黑巷來到了灰街的交界處。
那個本該滿灰塵的、歪歪扭扭的公告品牌進入了你的視野里。
你記得進去之前,它還在路邊墻角的陰影里,上頭的灰塵總是沒有人擦拭。
可是現在,這面牌子被人從角落里拎了出來,上頭的灰塵被人擦去,正大大方方、直直地放在了道路中間,剛剛好地卡在了灰街和黑巷的交界處。
你心有所感,回頭看了一眼落后半步的皮格馬利翁。
他對上你的視線,回以一個“怎么了”的眼神。
這平靜的表現太有他的風格,倒是讓你不確定了。
你兩步走到告示牌面前,仔細打量上面的內容。
和你之前知道的大差不差。
木頭的底色上,用猩紅的顏料寫了幾排字,大意無外乎是小心進入,灰街管理委員會對黑巷內的一切行為概不負責,若有意外,后果自負——之類。
那些被哄騙來黑巷做肉豬的黑貴族們,若是真的看到這樣血紅的告示牌,混沌的大腦或許也會清醒一些,因此躊躇不前,轉身離去的總會多出幾個。
但黑巷的生意正是立足于肉豬的尸體之上。
于是有意無意的,原本應該放在街道顯眼處的告示牌,被人扔到了角落里,猶如毫無用處的垃圾,只配靜靜腐爛。
現在卻莫名又被人翻了出來?
“這個牌子,是你挪過來的?”
你直截了當地問身后的人。
他還是平靜的表情,似乎不覺得自己做了多余的事:
“嗯,我看了路上的牌樁,告示牌本來就該放在這里,就順手放了回去。”
果然是他的風格……
“上面的灰塵也是你擦的?”
你接著問。
這個問題其實挺多余的。
你看著他臂彎上的男爵服,上頭除了前任主人不修邊幅留下的舊痕,深色的布料上有明顯的灰跡,讓你更嫌棄這件衣服了。
他跟著你的視線,抖了抖灰跡深重的那幾塊布料,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上面的灰太厚,把字體的顏色都蓋住了,我就清理了一下。”
他站在灰色與黑色的交界處,做出了漂亮的圣人般的行為。
但他并沒有因此自傲,甚至不覺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倒因為你幫他挑選的男爵服被弄臟而不好受。
“等回去了,我會把這件衣服好好洗干凈。”
他這么對你說道,就像知道犯錯的小狗,在主人怪罪之前就率先賣乖認錯。
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是個毫無必要的行為,和你之后準備說的話也沒有任何關系。
可這個時候的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特別想要碰碰他。
你原本下意識想要摸摸他的腦袋。
他發梢蜷曲的銀色的頭發,其實并不如看上去那么柔軟蓬松,摸上去硬硬的,好像帶點桀驁不馴,倒不會說硬到扎手,終究不是個適合撫摸解壓的腦袋。
但是他用那種帶點“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你是不是不高興”“我會彌補”的小心的眼神看著你,你實在按捺不住,想要狠狠地揉揉他的腦袋,最好把他的多思多想,全部都搓搓團扔到意識的角落里去。
可惜你伸手過去,才發現,即使你的精神意志身高二米八,實際身高還是個未成年的少年人體型,直接比他矮了一頭,伸出手去,想要自如地摸摸腦袋,還得墊腳!
這怎么得了!
這腳丫子一墊起來,你身為“主人”的威風,還要不要了?
你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將自己心里亂七八糟的想法藏的很好,嘴上安慰道:
“不用你洗干凈,既然拿到了貴族的身份,到時候直接扔給套房的服務員就行了!”
“……!”
他低頭看著你,睜大的眼睛,看著有點兒呆。
呆的很可愛就是了。
“好……”
他最后這么回答道。
有人幫忙洗衣服,明明是件好事兒……
他腦袋上蜷曲的頭發絲兒,似乎都失落地低垂了。
你看著這樣的他,剛剛在店里,激蕩的心情似乎都被平復下來。
為什么要思索內城那些亂事兒呢?
終焉之城到底如何,你其實并不操心。
你在外城小日子過得相當不錯,城里所謂的內幕和陰謀,無論有沒有,只要不影響到你,別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是兩只眼睛都閉上,你也毫不在意。
只要他一直待在你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