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拉出窒息的深淵之水時,胸口急促擴張,大大的喘了一口氣。
眼前布滿明亮的光斑,光線過于明亮,你瞳孔恍惚,一時都無法聚焦。
你下意識抬手,遮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動作時,你聽到了熟悉的心跳聲。
是熟悉的懷抱和溫暖的臂膀支撐著你。
身旁熟悉的觸感告訴你——安全了。
你半瞇著眼睛,摸索著,如你所想的,揪住了身邊人那件寬大祭司袍的衣領。
“……”
死里逃生,現在該是放聲大笑大呼幸運的時候,偏偏你喉嚨一哽,腦子里頭亂成了一個線團,一時之間,什么也說不出來。
抱著你的皮格馬利翁將你半扶起來,讓你更舒適地靠在他懷里,繼續輕聲呼喚你:
“泰亞?”
和你意識昏沉時聽到的聲音一樣。
恍惚間,你聽到鳥兒振翅的聲響,刺目的光線都柔和起來。
你錯開手指,睜開眼睛,從手指縫里打量抱住你的人:
一張蒼白憔悴、失去了冷靜的英俊的臉。
你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臉,進行安撫。
于是視線里出現了一片潔白的羽翼,隨著你的心意,羽翼蓋在他的腦袋上,輕輕加以撫摸。
你頂著刺眼的陽光,放下了手,睜大了眼睛。
肩胛骨微微顫動,人都坐直了,你才意識到,自己長出了戈恩先生之前現身時,才擁有的白色翅膀。
你也注意到,坐在地上,將你擁抱在懷里的皮格馬利翁,他背后伸展出一雙寬大的翅膀,尾羽處有金粉落下,從后往前,將你牢牢圍攏在雙翅之間。
不過,和他翼展大概有四米的大翅膀比起來,你伸展開大概只有兩米的翅膀……和你的體型一樣,擁有一種纖細的少年感。
你們像是兩只相擁取暖的大白鳥,互相依偎著。
而將你圈在懷抱里的皮格馬利翁,此時小心將你摟在懷里,猶如握住了失而復得的寶珠。
被光線刺激到,你眼眸上漫出一層淺淡的水霧來。
在深淵邊緣走了一遭,你的精神脆弱許多,也明顯堅強許多。
你仰頭,看著他那雙毫不掩飾歡喜與渴求的雙眼……
你又來到了自己熟悉的場合,面對的是一位早就認輸的、老對手。
嘴角情不自禁勾了起來。
小腿繃緊,腰肢用力,你揪住皮格馬利翁的衣領,面對面跨坐在他身上,從這個角度來看,你視線略高出半個頭,他就著你的動作,微微仰著頭,虔誠地注視著你。
你幾乎要干枯的的心靈,在他的目光中,猶如引入了潺潺小溪,流淌出一種甜蜜的滋味。
被迷霧籠罩著,垂死的痛苦;
被死水裹挾著,下墜的絕望;
都比不過此時死里逃生的快活。
你看到了皮格馬利翁白色服飾上,因為干涸而暗紅發污的血跡;
他蒼白的臉頰上甚至有濺射到的血點,凝固在眼角往下,像是一粒勾魂的美人痣。
你摸摸自己身后的翅膀……
實在奇怪。
明明是十分讓人驚詫的發展:
——你竟然等到了他?
——這是多久以后?
——為什么他身上會有干涸的血跡?
——為什么你真的可以被拯救?
此情此景下,有許多稍微想一想,就咕嚕咕嚕冒出來的問題蜂擁而至。
可你感受自己虛弱的身體,看到面對面明明流光溢彩,深處卻隱藏一抹暗色的眼睛,還有你們所在接引石臺正中的那幾灘連綿的血跡……
大概是你的天賦吧。
正常人面對此情此景,八成得打破砂鍋問到底,才能理解這個奇跡樣的發展從何而來。
可是當周圍的一切都顯得如此不同尋常,你只是剛剛醒來,環視一周。
你那個糟污的大腦,完全不需要額外的啟發,已經自行運轉,將那些蛛絲馬跡,用不成熟的、卻符合你風格的聯想強硬地粘合在一起:
身為接引人的戈恩不見身影;
皮格馬利翁身上有血跡;
接引臺上的鮮血;
“死去”的你再次復蘇;
你長出的翅膀,顯然成為了被接引臺所認可的人……
你幾乎不敢相信線索糾纏之后,推測出來的那個結果。
所以你坐在他懷里,挺直腰背,微微皺著眉頭,眼睛里還含著光線刺激而冒出的淚水,目光卻是冷靜又不可置信的。
你微微低頭,俯視著護你一路走來的人。
他那么好。
雙眼熾熱回望著你的模樣,好到你快要流淚。
你早該知道,他眼中倒映著的你,向來也珍貴得很。
惡龍為了守護自己的珍寶,會吐出龍焰焚燒城市;
皮格馬利翁為了護住你,又會做出什么呢?
你的心臟沉沉往下墜,面上卻保持著獲得新生的輕松姿態,開玩笑一樣,親昵地把臉蛋湊近去,輕聲問他:
“你殺了戈恩?”
就像老朋友碰面,一開口問“吃飯了嗎”一樣的隨意。
聽到你的問題,他眼底暗色的湖泊,像是投入了小石子,漾起了細微的波瀾。
他天然的有些猶豫,但是這猶豫沒有打敗潛意識里對你不變的坦誠和重視。
他用為你摘去頭發上落下的羽毛樣平淡的語氣,淡然地回應道:
“……嗯,我殺了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