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搖山主峰和塵長老的洞府——微末間。
應安繞在來的路上就給自家師父發了傳音訣,到了府外收了法器后就徑直朝師父的丹房走去。
來到丹房和塵長老正在查看爐火,應安繞向師父請安:“弟子應安繞見過師父~”和塵長老聽到來人,往爐里添了一把草藥加了道訣,便轉身示意應安繞進來坐下。應安繞待和塵長老落座后在師父下首的位置上坐下,自覺地拿起桌上的茶壺為師父倒茶。
和塵正老接過應安繞雙手遞過來的茶:“云兒此次來可是有事?”
應安繞小嘴一撅用略帶撒嬌地語氣向師父求救:“師父救救徒兒吧~我這修為卡在練氣九層十年了,不論如何用心修煉總感覺差一步,卻又不知道差在哪里,求師父教教云兒吧。”應安繞一邊撒嬌一邊往和塵長老面前蹭,像只溫順的小貓。
和塵長老看著自家徒弟地撒嬌,捏了捏胡子拆臺道:“云兒確定自己這十年是有用心修煉?而不是用心建房造屋?”被師父戳破自己的不務正業,應安繞尷尬地吐了吐舌頭,眼珠子一轉換了張委屈臉繼續撒嬌道:“徒兒想著改變一下環境或許對修煉會有幫助嘛,結果卻沉迷了進去,一不小心弄了十年。”說著調皮地沖和塵長老眨眼。
和塵長老笑著搖了搖頭悠悠地開口道:“你若是不喜歡她的風格換便換了吧,她本就有些沉悶與你最是不同的。”
應安繞渾身打了個激靈,收起了剛才地撒嬌模樣,如臨大敵般看著和塵長老。
二人沉默片刻,應安繞試探的開口問:“長老知道?”
和塵長老只是笑笑語氣依舊慈愛和藹:“二十年前我便算到云兒會遇一道死劫,無生門可解,十年前在宴會上你突然性情大變,我便知道,云兒不在了。”
聽到此,應安繞布自覺地低下頭想要逃避和塵直直看向自己的眼神,原身剛一降生就被遺棄是和塵長老將她帶回山上撫養長大,于他而言原身不僅是弟子更是兒女,現在自己女兒的身體里住著別人的靈魂,此時的應安繞實在不知道如何面對他。
良久,應安繞試探著開口問:“您既然十年前就知曉我不是她,那為何又容我這十年?現在又為何捅破?”
和塵長老笑容和藹地看著眼前人,開口回道:“容你這十年是想看看云兒的選擇到底是什么,而現在捅破也不過是時機合適罷了。”
這話讓應安繞聽得更加云里霧里,不明所以地看著和塵長老:“那您打算如何處置我?”雖然沒聽懂但是應安繞心里覺得和塵長老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和塵長老聽到她的回答失笑出聲,搖搖頭捋了捋胡子說道:“我為何要處置你?你到在此處全是我那好徒兒自己的選擇,我無權處置你。”“那您剛才說的時機合適,難道不是要處置我的意思嗎?”應安繞仍舊不太明白,和塵長老見她懵地兩道眉毛都快擰到一塊了,覺得有些好笑,繼續耐心開解道:“我們這個世界,個人有個人的機緣際會,個人有個人自己的選擇,旁人不會去干涉。”應安繞聽著眉頭皺得更緊了,和塵長老耐著性子接著說:“我剛才說二十年前安兒的死劫是無生門可破的,你可記得?”
應安繞點點頭,和塵長老喝了口茶又道:“既無生門可破,那便唯有以死破之,我若沒猜錯,你是云兒用命換來的,對否?”。
應安繞本來還在糾結該如何向和塵解釋原身已死,自己是原身召喚來替原身活的這件事,沒想到會被人這么直接的說出自己的秘密,有些無措的點了點頭。
看到眼前人肯定的答復和塵長老神色黯淡了下去,掩飾著語氣里的輕顫,嘆了口氣輕聲說道:“與我說說吧,云兒如何換來的你。換魂之術代價極大,若非到了絕處,云兒又怎么用此法。”
應安繞看著眼前的老人,有些不忍心,原身生前最后的時光過的并不愉快,死也死得十分痛苦,若她只是袁婧,此時她能十分坦然的對老人說謊騙他應安繞走的很安詳。可現在她不只是袁婧,受原身情緒和記憶的影響,現在的她沒辦法對眼前的老人撒謊,只能努力斟酌著措辭,委婉的去講述發生在原身身上的事情,以及自己被原身召喚來的經過。
半個時辰后,應安繞將自己地經歷大致的說了一遍,說完就低著頭抬眼小心地觀察和塵長老地反應,和塵長老松開一直握著拳有些發白地手,支架在掌心里留下了四道深深的嵌痕,活動活動了手掌,拿起桌上那杯早就涼透地茶,飲了一口,平復著激蕩的心絮道:“未曾想這一場劫數竟是如此。”語氣有些哀婉,“既然云兒選擇你來替她重活一世,那為師也只得相信你能帶來不一樣地結局。”
看到和塵長老神情有所緩和,應安繞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您不會討厭我嗎?我不是她。”應安繞在山上呆了十年,與和塵相處了十年,不知是否是因為繼承了原主的記憶,應安繞對和塵長老天然就有一種親近感,有些害怕他會將自己趕走。
和塵神色復雜地看著眼前人:“機緣如此,我又何必強求呢?因你云兒才得以度過死劫,能重活一世,這一切自有其因果,我若連這都看不透,那這身修為就算是白練了。”說罷,伸手摸了摸自己這二弟子的腦袋。應安繞被師父突然伸來地手嚇得縮了一下,發現師父把手放到自己頭上又迎上去用腦袋蹭著師父地手心,一邊用一副可憐小狗地表情小心翼翼地問:“那我,還能叫您師父嗎?”
“哈哈哈~”和塵長老被應安繞逗笑了,“你就是你啊,無需介懷到底是誰靈魂誰的身體,你就是你,既是凡人袁婧,也是修道者應安繞,就當自己是重新投胎轉世便好了,莫不是你不想投胎做我的弟子?”和塵被應安繞地發言逗笑了,用手敲了一下她地腦袋。
應安繞連忙搖頭,一邊用手捂住被和塵敲地頭一邊小小聲地委屈道:“我,我是怕師父知道原委后不要我。。。。。。”
和塵有些語塞,自己看著長大地孩子消失了,選擇了另一個人替她活在這世間。她那一生中到底經歷了多少痛苦留下多少遺憾才不惜獻出一切來扭轉歲月改變一切。在失去她的那場人生中自己可曾愛護好她?看著眼前這替自己孩子重活一次的人,明明是一樣的臉,一樣的聲音,可確是能那么清楚的知道不是她。
和塵看著應安繞的眼神越發柔和起來,淡淡地開口道:“安兒,給為師斟盞茶吧。”袁婧有些錯愕,她沒想過和塵會認可自己,不是認可修士應安繞,而是認可彼世人袁婧。
人最不能接受,最害怕的就是明明活著,卻不是自己。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周圍的一切都在提醒著袁婧,自己現在不再是以前的自己,而是另一個人。這種“我不再是我”的焦慮和“我不是她”的自我認知糾纏在一起,無時無刻不在拉扯折磨著袁婧的身心,此刻和塵對她的認可,就像魔法一樣將一直以來的郁悶和恐懼全部變沒了。
應安繞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用力眨了眨眼將淚水控制住,端正了姿態,拿起茶壺,鄭重地對和塵長老說道:“徒兒應安繞,給師父敬茶。”言罷畢恭畢敬地為和塵長老斟茶,看著為自己重新倒茶地二弟子,和塵長老滿意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