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長長的故事，聽得人心寒，柳榮一只手撐在地上歪坐著，另一只手輕拍著早就麻掉的雙腿：“吞金也是當年先祖從宮里帶出來的，我只知道，那是煉丹的某種副作用，參加煉制的人最后都會變成那樣。”

嚴正瞇了瞇眼提問到：“你說那禁咒是煉丹導致的？那他們身上的符箓又是怎么回事？是這些符將他們變成這樣的嗎？”

柳榮搖了搖頭：“帶出來的時候就長那樣，我只知道那些符可以吃人，就算不把人帶到地牢去，用它身上的符咒就可以在外面吃人，吃下去的人都會變成金子吐出來”

在場的幾位長老聞言若有所思，嚴正也察覺到其中的怪異，繼續問道：“你們從哪里帶出的禁咒，為什么要把禁咒給你？”

柳榮挪動著身體讓自己跪的舒服些回答道：“那些禁咒，都是我柳家旁系子弟。”在場眾人再次被他的發言震驚到，虎毒尚不食子，可柳家卻能為了一時茍且偷生和榮華富貴將一批批孩子送進地獄。

柳榮感受到周圍人的視線變得凌厲，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腿，假裝不在意地說：“每隔幾十年柳家就會從全族上下挑選一批有靈根的孩子秘密送進宮去煉制延壽丹，換出一只吞金。至于怎么煉，煉制的人因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號稱天下一宗的同玄門四宗內外門加起來都不到三千人，別的宗派弟子人數能上五百就可算是大宗門了，三千世界，眾生萬萬，可能踏上這仙途的也不過寥寥，各宗各派對于那些有機緣的孩子都是愛惜的不行，可柳家卻將這些世間少有的人才像牲口一樣的送進那吃人地獄，在場的圍觀的幾位長老肉痛不已，眼里直冒火。

嚴正整理了一下情緒繼續問道：“你說你們每隔幾十年就會換出一只禁咒，如此說來禁咒應當不止一只才是，其余的禁咒在哪里?”

劉榮如實回答道：“那東西活不長，就算我們精心喂養到了一定的時間它們就會自己暴斃，一般就是在新人進宮前一月左右，它們就會開始絕食，把自己餓死。攔都攔不住，就算強行灌食它們也會全部吐出來。后來我們也不再管，它一開始絕食，我們就開始搜集孩子送進宮，換出下一只吞金。”

嚴正接著問：“喂養禁咒為何要用生人？”

柳榮繼續答道：“最初，也是喂些雞鴨牛羊，可用這些牲口喂養吞金吐出的金子，成色不好，唯有活人喂養吐出的金子成色最佳……”柳榮越說越小聲，后半句普通人不貼到他嘴邊幾乎聽不到，可這是哪？修仙界第一宗門的執法大典，在場圍觀的哪個不是修練多年，五感早已遠超常人，柳榮那句怕被人聽到的話，字字清晰的落入他們耳中，這樣心存僥幸的猥瑣做派讓以道心至純為修行宗旨的修士們鄙夷。柳容感受到周圍人的目光如烈火般燒向自己，便縮了縮本就佝僂得很低的身體，竭力降低著自己的存在。

“一群畜生。”前一場作為證人一直立在場邊的莫硯書咬著后槽牙生硬的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身邊的幾位同門神色沒比她好多少，各個都鐵青著臉，圍觀的修士也大多與他們一樣，面色不善，對于柳家如此畜生不如的行為感到憤慨。

良久，嚴正繼續問道：“你說柳家每隔幾十年就會送一批有仙根的柳家子弟進宮煉丹，如今你家滿門被屠，那之后是誰給皇宮送人？”這一問才是今日的重點，鏟草要除根，若不能從源頭解決禁咒的問題，以后還會有更多人喪命，不論成因為何，禁咒就是禁咒，一日不除就始終是隱患。圍觀的幾位門派大長老聽到這里也打起了精神，收好情緒專心聽柳榮回答。

柳榮思考了片刻，知道這是自己掙扎求生的唯一機會，從地上爬起來坐好，認真道：“皇帝屠我一門一是為了掩蓋秘密，二來也是為了敲打柳家，不要多嘴。但柳家不會輕易放棄這世代的富貴，皇室也不可能放棄延壽丹，我落馬后，柳家祖老八成會從旁系推選一位堂兄弟頂上我的位置，繼續與皇家交易。”

上首的幾位長老相互看了看，嚴正順著他所說繼續問道：“柳家下一次往宮中送人是什么時候？”

柳榮掐著手算了算：“五天前吞金已經開始絕食，相信柳家其他幾房已經在搜集孩子準備往宮里送了。”

聽到這番話，在場眾人都感到時間緊迫，按柳榮所說柳家現在已經再著手搜集孩子準備送進皇宮了，若不能在這之前阻止，那又不知會有多少性命被害。

然而反過來說，此事現在唯一能確認的只有柳家在地牢以生人喂養禁咒，和定期送柳家子弟入宮兩件事而已，其他的關于皇帝歷代以有靈根者煉制延壽丹和柳家禁咒是煉丹者所化之事是有柳榮一份口供，并無實質的證據，雖然在上堂前對他施了真言咒，可也并非絕對，真言咒是用來檢驗當事人是否有隱瞞欺騙行為的，并非能洞悉事件本身，只要當事人所說的和自己確信的一致，那就不是撒謊，真言咒也就不會觸發。

當務之急是確認柳榮所說事情的真偽，若他所言為真，那可是要顛覆一個王朝的大事。若他所言有假，便是背后另有其人在做謀劃，柳家也只是他謀劃的一環而已。可無論是那種情況，當務之急是必須要盡快確認柳榮供詞的具體內容的真偽。

圍觀的各門修士都在竊竊私語，對柳榮的話大多是半信半疑，有許多年輕修士更是第一次聽說禁咒，覺得柳榮的話簡直就是天方夜譚，認為是柳家想要掩蓋自己殺人的罪行捏造的。

而年長有資歷的修士們就沒年輕人這么好心情，因為他們知道，禁咒之所以為禁咒是因其本身是極貪婪自大之物，幾乎所有已知的禁咒都對力量有著無止盡的需求，吞噬的越多就越貪婪，根本不是靠喂養能滿足的。

場上幾位年資長的長老想互對視了一眼，似是達成了某種默契，嚴正在與幾人短暫的眼神交流后出聲宣布：“各位，事已至此，已不是他柳家一家之事，今日柳榮所言尚需查證，容后再議。”觀眾們的討論聲漸漸安靜，同玄門既然開了口要查，那必然會給修仙界一個交代，現在也不必過多思慮，嚴正見大家都安定下來看向柳榮接著說：“凡人柳榮，你圈養禁咒殺害同類之事，人證物證俱在不容你抵賴開脫。但你今日所說之事關系巨大，現決定將你囚于我法正殿監牢內，由同玄門監管，待日后，一切事情調查清楚后再做處置。”

柳榮低下頭：“凡子領罪。”說完一顆頭如釋重負的磕在地上，今天這條命算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