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良月心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如今有了紀楚蘭，她算是有了能用的兵，還要讓喬霽為自己犯險嗎？
前世他冒著那么大的風險來救自己，而自己死后他又會是什么下場？
謝良月不敢再往下想，她閉了閉眼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
“郡主有心事？”
謝良月循聲望向他，硬扯出一個笑容來：“什么？”
喬霽聲音低沉，說出口的話帶著略微沙啞：“郡主大可不必對我設防。”
他斂下眸子，忍住聲音中的酸澀，繼續道：“若是有什么必須要做的事，我可以幫你。郡主之所以把紀楚蘭收到身邊，也是因為想做的事情需要幫手對嗎？他剛才從這兒出去，我看到了他手里拿著的東西......”
謝良月神情微動，她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郡主可以把事情交于他去做，卻不交于我......”
喬霽自嘲一笑：“難道我在郡主心里沒有絲毫的信任嗎？”
“不......不是。”謝良月被他突如其來的傷感弄的不知所措。
“我的確有事情交于他辦，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也沒有不信任你，只是......”
她話說到一半，對上喬霽那雙深邃的眸子，里面的委屈像是要把她吸進去。
謝良月偏過頭，“算了，你先出去吧。”
喬霽聞聲闔了闔眼，他嘆了口氣，沖著謝良月的背影附了附身，退了出去。
聽到門被關上的聲音，謝良月才算是松了口氣，她跌坐在椅子里，沉重地閉上了眼睛。
外面的雨還是依然肆意地狂落著，烏壓壓的黑云壓了下來，讓人有種強烈的窒息感。
喬霽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客棧的窗邊，一動不動地看著街上稀少的行人。
直到有輛馬車從他眼前走過，風吹動窗簾露出車內人的樣貌，他的神情才不自覺地動了動。
上次他和祁裕瑾見面還是在京郊的紅云寺。
后來雖然因為謝良月的腳傷把他拋在了腦后，但現在遇到，又讓喬霽想起了那時他見到謝良月時不懷好意的眼神。
喬霽的目光隨著窗外的馬車漸行漸遠，直至完全消失，他才收回眼神。
-
當晚，喬霽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毫無疑問地夢到了謝良月，但不同于以往的是，他看到的并不是初見時美好的畫面，也不是他平時夢中的臆想。
他的姑娘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衣衫襤褸、烏發散落，整個人狼狽不堪地伏在地上。
他看不清她的臉，只能憑著呼吸的起伏能確定她還活著。
在她面前有一個人穿著明黃色的衣服，身邊還跟著一個宮人打扮的人，手上拿著托盤，低頭跟她說了些什么，突然她身體一僵，緩慢抬起了頭。
喬霽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姑娘，直到她整張臉都露了出來。
“轟”！
一聲巨響讓喬霽瞬間睜開了雙眼。
他死死地盯著房頂，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都忘了怎么呼吸。
“轟”！
又是一聲巨響。
喬霽一個激靈翻身而起，他找回了思緒，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雙眼猩紅、滿頭大汗，臉上盡是不可置信和驚訝。
窗外的雨還沒有停，喬霽翻身下床，找到了聲音的源頭。
雷聲陣陣，眉州的天上只有蔓延的雨霧，像是看不到來日的日出。
他定了定神，回憶剛才在夢里看到的情形。
郡主為什么會變成那副樣子？最后她抬起頭時，顯然是已經失去了雙眼，只剩下兩個血窟窿還流著血淚。
喬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做這種奇怪的夢，他說服自己這只是一場夢而已，但這夢境的真實感卻讓他無法忽視。
他擦了一把臉，穿上衣服去了謝良月的門口。
現在已是深夜，喬霽靠在門上，眼里還有未曾散去的不安。
突然他聽到房中有動靜，隨之而來的是謝良月的小聲驚呼。
不等他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先一步行動，他一腳踹開了房門，迅速進了房間。
他奔向謝良月所在之處，將人護在了身后。
待察覺到并沒有危險的時候，才松了口氣轉過身輕聲問道：“郡主還好嗎？”
謝良月被他嚇了一跳，現在正坐在床邊，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呆滯狀態。
“沒......沒事。”
她回過神，納悶地問：“你怎么來了？”
喬霽被她問住，有些窘迫地轉過頭，輕咳一聲：“睡不著，便出來轉轉，聽到郡主房中有動靜便......”
他意識到自己大概是鬧了個笑話，聲音越來越小。
謝良月“噗嗤”一笑，看著喬霽紅了的耳朵根，只好解釋道：“我也是睡不著，便想下床倒杯水喝，結果不小心撞到了床腳而已。”
“有沒有受傷？”喬霽聞言立馬轉身，緊張地問道。
“沒有，”謝良月含笑搖了搖頭，“既然喬侍衛也睡不著，那正好，坐下陪我說會兒話吧。”
喬霽瞬間瞪大了雙眼，他低下頭，略顯尷尬地說道：“太晚了，這不合規矩。”
謝良月好笑地看向他：“讓你坐就坐，哪來的這么多話。”
他局促不安地坐了下來，看著謝良月把房門關上，更是顯得別扭。
謝良月卻沒理他，她自顧自地走到窗邊，看著漫天的大雨，深深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父王他們順不順利。”
雖然她知道最后的結果，但真是自己切身體會到，還是深感擔憂。
“王爺架海擎天，眉州定能早日度過難關。”
謝良月挑了挑眉，轉過身來看他，“你倒是真敢說。這么信任我父王？”
喬霽點頭，目光如炬，眼中滿是堅定。
謝良月被他的眼神懾住，她不由自主脫口而出：“為什么？”
“王爺，曾經救過我。”
這是讓謝良月萬萬沒有想到的，她追問道：“何時？”
喬霽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他垂下眼眸，輕聲開口：“七年前，綏陽。”
謝良月想起來了。
的確，七年前綏陽鬧饑荒，圣上下旨命父王去抗災。
喬霽身為綏陽人，必定遭受了那次災荒。
她走向他，輕輕在他肩上拍了拍，“都過去了。”
喬霽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她真的不記得了。
他抬起頭，對上謝良月關懷的眼神，強扯出了一個微笑。
也許是喬霽對父王的信任降低了謝良月的防備。
她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一手托著下巴喃喃道：“我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雖然不確定是否能成功，但既然有機會，總是要試試的，算是自己的愿望吧。”
她頓了頓，問喬霽：“你呢？你有沒有什么愿望？”
喬霽看著她，眼中情緒流轉，讓人分辨不清，片刻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說道：
“我愿，愿為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