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場中心一里之內,樹木林立而繁多,溝壑深淺復雜;由中心往東、南方向,地勢逐漸平坦,雜草叢生、藤蔓纏繞;往西、北方向,樹木漸稀而高聳,巨石零星、河溪蜿蜒。
周然的起始點就在圍場東側的草地,這里的草淺得很,只到腳腕那么高。
他身前是或慌張或淡定的參賽弟子,身后就是高聳的看臺,各宗門宗主都坐在這個看臺上。周然遠遠就聽見公子周的聲音,不用回頭,就知道父親一定正在揮手助威。
“周然!”蒙蘇合不知從哪里出來,他身形高大健碩,整整比周然高出近一個頭。
“蒙兄。”周然禮儀不見少。
“現在就別行禮了,”蒙蘇合頭一抬,“要不要和我來一場?”
周然也不推脫,“比什么?”
“咱們切磋一下,誒嘿,不取靈石的,我還想多玩一會兒?!?/p>
“好?!敝苋灰膊幌胍婚_始就耗費太多的體力。
蒙蘇合取下別在腰后的雙刃戰斧,戰斧通身纏著粗麻布,他右手持斧,振臂一揮,身側的草坪瞬間被劃出一道壓痕。
周然手無寸鐵,側身背手而立,靈氣蔓延四肢。
兩人眼神相對,時間似乎凝固般。旁人顧自忙于自己的困境,即便瞧見了一動不動的兩人,誰都不愿靠近,周圍的紛擾似乎與他們隔離開來。
微風揚起耳邊的發絲,周然似銀箭般飛到蒙蘇合身前,一個前踢,直逼他的下頜。
蒙蘇合左手手臂一擋,手腕向右下方繞一周,順勢抓住周然的腳腕,猛地向后一拉,右手連同斧身捶向周然胸口。
周然左腳踢向揮來的拳頭,往后一蹬,掙脫束縛。
蒙蘇合戰斧橫掄,斧刃割裂空氣發出虎嘯之聲。
周然衣袂翻飛間身形驟退,足尖點過草葉竟未踏碎半片青翠。
觀戰人群終于注意到這場不同尋常的較量,有人低聲驚呼:“雙刃斧!是歷石宗的蒙蘇合!他和周然打起來了!”
公子周看著蒙蘇合,他對這個人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是為數不多的蒙族后人。蒙族人善用斧,有自己獨一套的蒙式斧法,持重斧如輕木,有劈山削石之能。
劈不劈得了山尚不可知,可觀他動作利落迅速,力度之大,周然未必能贏他。
蒙蘇合連續攻向周然,斧影如瀑,周然卻在暴烈攻勢中窺見一線天光。
他五指虛握,手上的纏繞的布條滑落一半,靈氣凝成絲線嵌入半垂的布條,一擊出便如銀蛇般纏上斧柄。
蒙蘇合只覺手腕微顫,他手掌靈氣暴漲,戰斧忽然在掌心急速旋轉,斧刃刮起的罡風將草葉絞成齏粉,纏上的布條發出令人牙酸的撕裂聲。
周然瞳孔微縮,那些嵌在布紋里的靈氣絲線正被斧刃生生磨斷。
蒙蘇合卻將戰斧轉得更急,仿佛手掌與斧柄熔鑄成了一體。
當斧刃距眉心三寸時,周然突然并指如劍,布條瞬息如蛛網般散開成絲。
公子周看得真切——靈氣順著細絲從周然袖中涌出,纏住斧面。這些絲線并非硬抗斧勢,而是順著斧刃走勢層層卸力。
“借力打力?”蒙蘇合青筋暴起的手臂忽然松弛,戰斧竟脫手飛出。
周然正要收勢,卻見那飛旋的戰斧在半空劃出弧線,蒙蘇合躍起時靴尖輕點斧背,整個人如蒼鷹掠食般撲下。
周然雙臂舒展,如扶搖般旋轉幾圈,腳下的青草無風自動,在他周身形成漩渦。斧刃劈在靈氣漩渦上,竟發出晨鐘暮鼓般的嗡鳴。
周然借力后撤三丈,他望著落地后單膝跪地的蒙蘇合,“繼續嗎?”
蒙蘇合撐著戰斧起身,左手虎口的血滴在戰斧纏著的麻布上。
“我輸了。”
“是平手?!敝苋恢搁g拈著一縷紅布,“我的也見血了。”
蒙蘇合爽朗大笑,收起斧子,聳了聳肩膀。他環視四周,草坪上的人數已然減半,再看向周然,翩然少年就有如此本領,更為感嘆。
“此戰,爽快!”蒙蘇合也不過十七,卻擺出一副長輩的模樣,贊賞般地拍了拍周然的肩膀,“你等會兒要去哪?”
“圍場中心?!?/p>
“可惜了,不順路?!?/p>
“蒙兄不去嗎?”按道理來講,圍場中心是參賽弟子都想提前占領的地方,蒙蘇合為何另辟蹊徑?
“我先去別處逛逛,還未好好看過這里呢?!?/p>
“倒是件奇事了,還以為你會一路殺到中心去。”
蒙蘇合似是有些遮掩,“哈哈哈,等最后著,咱們再淋漓盡致的打一場?!?/p>
“嗯,那就在此處告辭了?!?/p>
蒙蘇合同周然作別,匆匆向圍場北面趕去。
周然回身看向看臺上的公子周,公子周也看著他,滿臉笑意。
林遇、秦巳兩人從看臺錄事處得知了子路的消息,已經站在方位圖前有些時候了。
他們看著子路和秦樂的兩個亮點先是停在一處,忽然開始急速往東南方向運動,再結合圍場內傳來的記錄,兩人相視一笑,又不免擔憂,這兩小子最后可別玩脫了啊。
日時已近正午,烈陽慷慨地照射在大地上每個角落,目光所及之處都揚起絲微波瀾。
子由站在圓形觀望臺里面,倒是躲過了溫熱得有些過火的陽光,偷得一絲清涼。
她在這里見了幾場規規矩矩的比試,記錄的文書也已送出了幾封,現下在她的視野中已經看不到人了。
子由無所事事地撥弄著紙邊,那里已經泛起了毛屑。她望著遠處的密林,在那些狹小的縫隙間尋找著,希望可以有什么能來打破她的無聊處境。
她羨慕起了小宮和曲典,他們好像并不是這樣的定崗——待在固定的位置工作,如果自己沒有受傷的話,應該可以當個游崗錄事,那一定有趣得多。不對,如果自己沒受傷,還需要當什么錄事呢。她試探性地運轉靈力,傷處又是一陣疼痛,但感覺似乎輕了些。
正走神著,忽然有一團黑影毫無征兆的出現在子由視野中,速度之快令她猝不及防。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齊明!
子由握筆的手不由地攥緊,屏氣凝神地注視著他。
齊明似乎并不打算在這里停留,徑直往北方走去。
子由看著齊明離開的背影,總有種奇怪的感覺,他走路的姿勢看上去有些僵硬,難不成是受傷了?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等齊明的身影消失在叢林中,子由才收起思緒,又聽到旁邊的錄事說話,“你們快看草地上的那個人,我觀察他好久,他好像不講什么戰術,沒見他躲避過什么人,直直的就往這邊來了?!?/p>
子由朝東面草地看去,發現一個全身白衣的人不緊不慢地踱步,只幾招便取下對手的靈石。
“已經拿了不下二十分了,此人不容小覷?!?/p>
距離太遠,子由并未看清面貌,不過看那人的身形步伐,倒是熟悉,十有八九是自己認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