潯陽城的府尹叫杜清明,人如其名,是個為民的好官,也不過剛過而立之年,行事作態卻老成持重,當我說出父親姓名時,他異常激動,向我承諾一定會將父親尋回,我才知,父親來潯陽城那年將白衣出身的杜清明舉薦成了府尹,啟帝登位聽從建議保留部分愿意歸屬的舊臣,杜清明便在列。
等回到褚泀言的宅院,他早就躺在他的留仙居搖椅上望月了,我起先是回了自己住處,聽紅綃說他的傷口不淺,雖然已是深夜,但畢竟是為我擋過一刀,心中過意不去,打開妝盒拿出里面自己配制的金瘡藥就去了褚泀言的住所——留仙居。
遠遠透過留仙居半開的窗就看到褚泀言悠閑的坐著搖椅,嘴里吃著什么,好不愜意,輕輕叩門,聽到里面人應聲便走了進去。
站在褚泀言面前,看了一眼他身側的葡萄,“看來,傷口沒有想象的嚴重。”
褚泀言狡辯,“都這樣了,我還不能苦中作樂了!況且,沒我救你,你也得挨一刀呢!”
我自知有虧,伸手拿出那瓶藥粉,遞給他,“我自配的金瘡藥,里面添了楓香脂,不會很痛。”
他用完好的手臂接下,在手中把玩了一圈,玩笑問我:“你關心我?是不是挺內疚?”后輕咳一聲,端起架子吩咐道:“我明天要吃你做的桂花蓮子羹!”
我沒在意,囑咐他:“你的傷口不要碰水,要忌辛辣,明日我要去府衙,我會讓紅綃給你送碗清粥。”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留下褚泀言背后不停嘟囔。
翌日
一大早帶著紅綃和青絮先去了周叔治傷的藥堂,昨日太晚情況混亂便將他留在那兒讓午大夫照看,自然,也給了午大夫豐厚的診金,等大夫包好了藥包,杜大人便遣人前來找我,說是有了父親的消息,一聽便與他們分路,帶著紅綃去了府衙。
一進府衙公堂,便見那掌柜跪于堂下,身上都是刑具問候過的痕跡,也是經受了一番拷打。
杜清明驚堂木一拍,道:“劉三,所犯罪狀如實復述,本府可從輕發落!”
那名為劉三的掌柜顫顫巍巍開口,“小人知錯,五日前有人給了小人一幅畫像,說此人將會在福來客棧下榻,讓小人出面將他引進客房,事后便給百兩白銀,小人一時豬油蒙了心,便答應了,誰知后面一分沒得還被扣在了店里,那人說,這人不死,我便活不了。”
“那畫像上的可是此人?”杜清明手中畫像上的人,正是父親。
“是!”
“收買你的人,你可認識?”
“小人是真不認識,那人每次都用黑布圍著面容,小人就是個殺豬的,是他找上門的,那些冒充小二的刺客也是那人安排的,這一出事人全不見了……”說著說著便哭了起來。
最后,杜大人判了那劉三杖刑二十,渠義山勞役三年,此事落定后,我跟隨杜大人去了他日常辦公之地,簡單又狹小的空間被案卷填的滿滿當當,父親,確實不曾看走眼。
“手下來報,有人曾見壹生堂的小裴大夫帶回一個受傷的青年人,面容與恩公相似,壹生堂在潯陽城聲震寰宇,裴老先生德高望重,值得尊敬,此處不便細查,但本府保證,若真是程公,在此處,他必定安然無恙。”
他不知道,我很清楚壹生堂是個什么樣的地方,也知道,父親在此處必定不會有閃失。
壹生堂,是潯陽城最大的藥鋪,主家姓裴,裴牧,是這兒最有聲望的大夫,醫術妙手回春,心存善心,所遇苦難之人都會救濟,有一獨女,名曰裴嬌,多年前不顧父女之情嫁與了一個剛入官場的毛頭小子,去了天都,后來那人因扶政有功成為新朝左相,名叫程衍……
向杜清明道過謝便離開了府衙,紅綃疑惑問我:“姑娘,我怎么聽著這壹生堂的名字好耳熟……”
我沒有回答,抬頭看了看天空,快要入冬了,太陽不似夏日毒辣,倒有幾分舒服,許是父親的安危得到一個好的消息,心中繃著的弦終于松下了。
“餓了吧,聽褚泀言說他家廚子做的八糙鴨很好吃,回去試試!”
……
“程大人在裴爺爺的壹生堂,這不正好?你還操心什么!”褚泀言吊兒郎當斜躺在湖心亭中的躺椅上,嘴里嚼著下酒的花生米。
聽此,周叔先一步回答了,“褚公子不知道,我家夫人那時是離家嫁與了老爺,親家老爺當時就割斷了父女之情,所以他們之間的關系,不是似想象的和諧。”
恍然大悟,“怪不得,裴爺爺當初只讓我護你,絲毫沒提起你父親……”
“但我知道,外祖會救父親。”我說的肯定。
侍女攙扶著他起身,“你什么時候去壹生堂知會我一聲,我這傷得讓裴爺爺瞧瞧,可不能留疤。”說完自我肯定的點了點頭。
“對了,你……以后出門還是確保青絮在你身邊吧。”目光看向紅綃,搖頭,“小拖油瓶也就能幫你喊兩聲‘救命’了……”
紅綃無力反駁,在褚泀言走后氣的鼓起了嘴巴。
聽褚泀言之言,才驚覺一直忽略了青絮,忙向她表露真心,“對不起,我并非不信任你,只是,比起自身,我更希望身邊的人都能不受傷害。”
“姑娘多慮,青絮為姑娘侍女,自當聽姑娘之言。”
我知道說再多也無用,屈膝見禮,“日后,便麻煩你了。”她微微頷首回我。
此番場景讓我想起那日羌無也是這樣聽我所言頷首,我好奇得問青絮是褚泀言訓練出來的護衛都是這樣,她答我:“羌無,無法言語,只會用身體表達。”
她說,羌無幼時是流浪的乞丐,被惡霸破壞了嗓子,后來被褚泀言撿了回來便認了主,褚泀言不止救了他的命,還令人教他武功,連懷中抱著的重妄劍都是褚泀言重金買來送他的,他對褚泀言的感情,遠比看上去的要濃烈,如若有天,主子危難,他必定會賠上性命去救。
一時之間,情緒說不出的復雜,褚泀言這個人,說著只愛錢財,其實比誰都心軟。